府試之期將近,台州州城的大街小巷,比往日更加熱鬨了幾分。來自轄下各縣的士子們,青衫襴袍,或行色匆匆,或三五成群高談闊論,將城中客棧、書肆擠得滿滿當當。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隱約的緊張氣息。
然而,與這科考緊張氛圍格格不入的,是另一股突然席卷全城的浪潮。幾乎是一夜之間,城中各處要道、茶樓酒肆門前,乃至士子們聚集的書院客棧外,都出現了許多機靈的小廝。他們手中拿著一疊疊紙片,見人就塞,口中還吆喝著:“看一看瞧一瞧!台州花榜大賽,群芳爭豔,盛況空前!”
紙片上的內容簡單直白,無非是宣告將於何日何時,在何處舉辦盛大的花榜評選,誠邀全城士民前往觀禮,共評花魁。但這簡單的消息,卻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花榜評選?可是評選各家行首?”
“正在府試當頭,搞這等風月盛事,豈不有辱斯文?”
“哎,兄台此言差矣!讀書作文勞神費力,正需這等雅事鬆快鬆快!”
“聽聞此番是由‘淩探花’淩雲淩參軍主評!必是風雅之舉!”
議論之聲,很快便蓋過了對府試的探討。才子佳人,風月韻事,本就是士子們最喜聞樂道的話題,更何況是在這科舉壓力之下,更是提供了絕佳的談資和宣泄口。更有人發現,就在府試考院正對麵,一棟原本閒置的宅邸外,不知何時豎起了一塊碩大的木牌,上書三個醒目的朱漆大字——“花榜考院”!這分明是刻意要與對麵的科舉考院打擂台,蹭足了熱度。此等標新立異之舉,更是引得眾人嘖嘖稱奇,對這場花榜評選的期待值又拔高了幾分。
這鋪天蓋地的宣傳陣勢,自然出自淩雲的手筆。他深知要想讓花榜評選一炮而紅,造勢至關重要。然而,在唐代,大規模印製傳單並非易事。常見的雕版印刷,刻版費時費力,成本高昂,印量少且周期長,根本無法滿足短時間內全城覆蓋的需求。
淩雲想起記憶中那些零散的關於“活字”的記載,便親自尋來城中技藝精湛的刻字工匠,加以指點。他讓人用膠泥刻出一個個反寫的單字,用火燒硬,製成字模。然後預備一塊鐵板,板上敷設鬆脂、蠟和紙灰混合的藥劑。需要印刷時,便將鐵框放在鐵板上,在框中排滿字模,一板即為一眼。再用火烘烤鐵板,使藥劑稍熔,然後用一平板按壓字麵,使所有字模平整如砥,便可塗墨印刷。印完一版,再將鐵板加熱,藥劑熔化,用手輕拂,字模便可脫落,下次排版再用。
此法一出,工匠們驚為天人!排版靈活,可重複使用,效率比雕版高出何止十倍!在淩雲的督促和重賞之下,不過幾日功夫,成千上萬張印製清晰、內容統一的“花榜大賽”傳單便源源不斷地出爐,由沈文手下的人撒得滿城都是,真正做到了“廣而告之”。
宣傳造勢已畢,接下來便是緊鑼密鼓的籌備。沈文做東,在自家彆院設宴,邀請內定的幾位花榜評委齊聚一堂,共商章程。除了淩雲這位眾望所歸的“主評”外,還有幾位致仕的官員、有名的清客詞人,皆是州城內有頭有臉的風雅之士。
席間,對於淩雲擔任主評一事,眾人皆無異議,紛紛恭維“淩探花”詩才風流,名至實歸。然而,當討論到具體職司分工時,卻起了波瀾。原本以為無人問津的“搜檢”一職負責入場時查驗參賽妓家女子的身份、妝奩等,防止夾帶、冒名等),竟成了搶手的香餑餑!幾位評委爭相想要攬下這差事。
淩雲初時不解,稍一思忖便恍然大悟!這“搜檢”之職,看似繁瑣,實則是能與眾多參賽佳麗近距離接觸的“美差”!其間難免有些肢體觸碰、私下交談的機會,對於這些自命風流的文人墨客而言,誘惑力極大。反倒是坐在台上空對點評頭論足,雖風光,卻少了些“實在”的樂趣。想通此節,淩雲不禁暗自搖頭,真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接下來的場麵,便是一場夾雜著威逼、利誘、人情、麵子的複雜博弈。最終,在沈文這位地頭蛇的斡旋和淩雲這位主評的默認下,各項職司總算安排妥當。哪位評委負責哪片區域,哪位負責協調樂師,哪位負責記錄評分,都一一落定,各方勢力總算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章程既定,沈文便以“花榜籌委會”的名義,向州城內最有名氣的二十家妓家發出了燙金的“準考證”,明確規定花榜大賽將與府試同一日、在“花榜考院”舉行,要求各家行首準時攜“準考證”參賽。
消息一出,那二十家收到“準考證”的自然是歡天喜地,加緊排練。可州城內其他未能入選的妓家卻不乾了!她們紛紛各顯神通,或托人向沈文說情,或直接到籌委會臨時駐地哭訴抗議,言道評選不公,要求擴大規模,給予公平競爭的機會。
麵對群情洶洶,沈文倒是展現出了“海納百川”的氣度,他大手一揮,對前來彙報的管事道:“罷了罷了!既然大家都有此雅興,那便都來!傳我的話,凡我台州樂籍女子,無論家世大小,隻要有意,皆可於大賽當日前來‘花榜考院’報名參選!咱們這花榜,要辦就辦成一場真正的盛世!”
此令一出,全城歡騰!更多的妓家投入準備,更多的士子百姓翹首以盼。一場原本可能隻局限於上層風月圈子的評選,瞬間演變成了全城參與的巨大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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