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城市恢複了氣流。
北環的熱力節點徹底燒毀,夢權局宣布“溫控係統暫時停運”。所有的公文都用“暫時”這個詞,但沒人相信它還能重啟。
人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溫差。早晨涼得刺骨,傍晚熱得喘不過氣,街上有人抱怨,有人笑。清醒區的老人說這才像活著。風吹過廣告牌,殘缺的標語隻剩兩個字——“清醒”。
夏堇躺在醫務區的簡易床上。她的意識斷斷續續,身體虛弱,但生命體征平穩。醫生說她的神經係統“在重建自我溫度”,沒人聽得懂那是什麼意思。聞敘坐在床邊,盯著那台仍在滴答作響的監控儀。“她還在夢裡。”
阮初靠在牆邊,聲音疲憊:“也許她隻是太冷。”
張弛在角落裡磨著刀,低聲道:“至少她還在。”
清醒區正在變化。
由於恒溫係統被摧毀,夢權局的控製算法崩潰,城市能源開始不穩定。政府派出技術代表要求“清醒者代表團”出麵談判。
阮初和聞敘被推上台前,他們第一次看到舊體製的人願意低頭。
會議在市政大廳舉行。
對方代表一開口就是官腔:“我們希望重新建立秩序,防止社會恐慌。”
聞敘冷靜地回答:“秩序不是重啟服務器,而是學會不再依賴它。”
阮初補充:“你們的係統讓人類失去了感知,重新發熱不是災難,是進化。”
代表沉默了一會兒,換了話題:“那你們想要什麼?”聞敘看向窗外的風向標,平靜地說:“讓每個人都能自己調節溫度。”
這句話後來被媒體斷章取義地傳播開來,被稱作“清醒派的妥協”,但他們沒解釋。
他們知道,這世界不需要新政權,隻需要繼續流動的空氣。
夜晚,夏堇醒了。她第一句話是:“風還在吹嗎?”阮初笑了一下,眼圈發紅:“比以前亂,但是真實。”
夏堇靠著枕頭,看著窗外閃爍的燈光:“那很好。人不該活在恒溫裡。”聞敘遞來筆記本:“我們整理了最近的廣播記錄。”
裡麵是普通人的留言。有人說他第一次在風裡聞到飯香;有人寫自己終於學會在夜裡不睡;有人說他夢見風有了顏色。夏堇合上筆記本,語氣平淡:“那就是風的回信。”
第二天清晨,他們帶著風向記錄儀,登上北環的舊塔頂。塔身焦黑,鋼架扭曲,像被風吹殘的骨架。
張弛調試設備:“我們可以用這個測出新的風向。”
聞敘一邊校準儀表,一邊說:“風不會重複,它總是記得前一次的方向。”
阮初抬頭望向天:“所以我們得跟上。”
他們啟動儀器。屏幕上出現數字:
風速7.4,方向:西南。
夏堇看著那一串閃動的坐標,輕聲說:“夢從東邊來,風往西走。挺公平。”
“你覺得這算結束嗎?”阮初問。
“不是結束,”夏堇回答,“是人類第一次收到回複。”
當晚,清醒區恢複供電。
政府廣播恢複正常,但沒有再提夢權係統,也沒有新的政策。
風聲比任何消息都清晰。
張弛記錄當天的筆記:“世界開始重新自轉。
不是因為被拯救,而是因為我們停止等風的指令。”
夏堇看著那行字,補上一句:“也因為風終於願意回答。”
窗外的風輕輕拍打牆麵,帶來遠處街燈的閃爍。
在無名紀年的第十個月,風第一次成了證人,而不是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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