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軌維護板隻有半隻鞋寬,每走一步都像把命懸在空氣裡。
下方河道的風掀起碎燈光,光影像魚群碎裂又重組。
聞敘走在最後,他的步伐奇怪地穩。
不是靈巧,是習慣。
好像他曾無數次沿著深淵邊緣移動。
“從這裡過去之後,”聞敘說,“我們會進入一段無人記錄的縫隙。觀測域看不到那裡,夢也暫時夠不到。”
“暫時?”阮初冷冷掃他一眼。
“清醒的地方,永遠是暫時的。”
聞敘回得平靜。
半分鐘後,他們抵達一段側牆。牆麵覆著一層透明薄膜,像膠片未乾。
聞敘抬手,在膜上按了個指紋。膜像水一樣波開,把四個人“吞”進去。
眼前變暗。
再亮的時候,他們站在一條狹長的巷道中。
巷道看似普通,但思緒碰到它的角落會滑倒——
整條巷道像被剪切後再黏回的現實碎片,拚縫處隱隱能看見
另一層空間的幽藍。
陸惟伸手試探縫隙。
指尖碰到空氣,卻傳來不是此處的溫度。
“這裡是……你說的縫隙?”他問。
“不在城市結構的圖紙上。”聞敘靠牆站定,“這裡,是清醒者躲的地方。”
“所以會有人?”阮初問。
“不一定。”
聞敘頓了頓,“能躲進來的,多數都撐不到被找到。”
風從巷道深處吹來,帶著木頭與鐵鏽的味道。
“有腳印。”夏堇忽然說。
三人低頭。
地麵灰塵裡有重疊的腳印痕跡,有兩雙較深,一雙淺一些,方向一致,指向巷道深處。
阮初:“會是生人?”
陸惟:“也可能是夢在提前演算過的路。”
夏堇沒說話,隻是抬手:
“看塵。”
陸惟用手電橫掃光束。
塵埃……隨光漂移。
一級現實。
“跟。”她說。
四人順著痕跡走。巷道逐漸變寬,牆壁從潮濕的灰砂磚變成了舊木板。木板上有釘子殘留的孔洞,還有些被塗掉的塗鴉痕跡。
更深處,出現了一道斜立的鐵門。
門後的空間亮著黃色的燈。暖意不屬於這個城市。
他們推門而入。
室內像一間狹窄的臨時避難站。
雜亂的報紙鋪在地上,中央一個電暖器嗡嗡工作。
桌上散著藥瓶、折斷的吸管和兩隻差點燒乾的紙杯。
聞敘微皺眉:“有人剛走不久。”
夏堇掃視一圈。牆角有一床毯子,上麵壓著一個相機。
不是監控級彆,是普通人用來拍生活的那種。
她撿起來翻看——
裡麵記錄了不少城市照片:
空街
焚化爐的煙
無人區的警示
一張天台上背對鏡頭的剪影
剪影與牆上貼的一張便簽重疊:
若夢會記住你,那就讓它記住清醒。
陸惟盯著那句話:“寫這話的人……不想消失。”
夏堇繼續翻。
最後一張照片卡頓了兩秒才顯示。
她看完後,手指在相機背殼上停了半秒。
那是一張——
他們三人此刻站在這間房裡的照片。
拍攝角度就在他們肩後,
拍攝時間——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