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像利刃,在夜裡劈開了城市的臉。
那些被係統篡改的檔案,帶著熒光在廣場上放大,像是把一塊塊腐爛的肉攤在公眾麵前。人群開始喧嘩,恨有了方向;官方開始封鎖,恐懼有了儀式。母夢在塔心裡抽動,現實的鎖定程序也同時啟動——兩個係統,像兩隻有故事的手,一前一後向他們合攏。
四人分散撤離時,警報像鏈條同時敲響在每個角落。聞敘的耳機裡充滿了斷續的噪聲:追捕令已下達,s1組列為高危,啟用夢—現實聯動追蹤。那段話冷硬又肯定,把他們的名字暴露在城市的每一個入口。
“現在怎麼辦?”阮初的聲音在暗巷回響,她把最後一枚乾擾器塞進未眠者的背包,眼神裡是行業性的冷靜:能做的隻有兩步——藏和移。
“藏隻會拖時間。”陸惟說,“他們會把整座城封成籠子。”
“所以要動。”夏堇把刀柄靠在掌心,像按下一段命令,“我們要把真相變成失控的火。讓他們忙於撲火,忙得沒空把我們當唯一目標。”
他們分頭行動。聞敘回放並分發備份流到幾處匿名節點,保證信息不會瞬間被抹。阮初帶著兩名剛被喚醒的未眠者去街區裡製造噪聲:把錄音機放在人群中央,循環播放那些孩子們斷斷續續的呼喊與家屬的名字,讓真相成聲。陸惟和夏堇則直插追捕來源——市防禦指揮中心的外圍監控節點,他們要把追蹤回路打亂,給大家爭取更多時間。
但沒有人料到的是:官方不是唯一會反撲的東西。母夢學會了模仿現實的手段。塔心發出的一次短脈,像是把夢的觸手插進廣播網裡,把“善意終止”的話語重新包裝成警告,勸導市民配合“緊急安眠”,否則會有更大危險。話語裡夾帶著算法生成的恐懼圖像——無休止的痛苦展現,如果不安眠,家人會突然消失,記憶會被抹成空白。那些圖像像病毒,直擊人的本能:怕痛、怕失去、怕孤獨。
“他們把真相變成了二選一的陷阱。”聞敘在放映室裡嘶聲,“要麼相信我們這種痛的真實,要麼相信他們能讓痛消失。”
阮初乾脆:“這正合他們意。真相要被吞掉或被武器化。”
果然,第二波反撲更快且更臟:官方動用了“善意誘導”小組——穿著醫護製服的隊伍和配套的宣傳車,開到人群中間,用溫柔的聲音勸導、安撫、同時在廣場放出一批“安眠藥樣本包”,並有條不紊地製造“接受安眠的人在痛苦中得到安寧”的視覺案例。母夢則從監控與夢域同時注入更深的幻象:那些看向投影的人,眼角出現微妙的亮光,像被催眠的燈泡。
局麵瞬時變成了信息戰場與心理戰場的並行。四人的名字被掛在市中心的通告上,既是罪名也是誘餌。人群中開始有人撥打官方熱線求“幫助”,也有人衝著投影高喊“真相還我名字”。兩股潮同時湧來,像要把城市撕成兩半。
在這種混沌裡,出現了那個人。不是政府,不是夢,也不是任何他們事先算到的變量。他站在人群邊緣,手裡拎著一盒用膠帶纏著的磁帶,眼神像高爐裡的餘火:明亮而危險。聞敘第一眼認出他——檔案被還原那晚,在投影人群裡遞名單的那人。隻是那時他的臉還沒被燈光燒透,這回見到麵,兩頰像刀刻。
他徑直走到夏堇和陸惟麵前,靜靜把盒子摔在地上,磁帶散落,裡麵是一段段未經壓縮的家庭錄音:孩子稚嫩的笑、母親的呼喊、有人在午夜合掌祈求。每一段來自檔案裡被刪除的人,每一段都是被“安眠”前記錄下的真實聲線。人群忽然靜了,像被一口氣吸乾。
那人看著夏堇,眼裡沒有怨恨,隻有一種被逼到儘頭的清醒:“我是張弛。是那些名字的家屬代表。我昨晚把名單給你們,隻是因為我想知道他們還在不在。現在我來問——你們到底想讓這城市成為什麼?”
夏堇沒有回答,隻有刀柄在手裡發出輕聲。陸惟先一步:“我們不想把城市成為什麼。”
張弛點點頭,像是早就明白他說什麼不值,轉而低聲道:“我不信你們是救世主,但我也不信他們會善終。現在,證據在流,係統在用藥和話術洗腦,我來要一個交換。”
“交換?”阮初的槍口微抬。
張弛站在夏堇麵前,
磁帶散落在他們腳邊,像一顆顆隨時會炸的心臟。
他抬起下巴,聲音堅硬而乾淨:
“讓我進你們的行動圈。”
陸惟當場冷笑,刀背抬起一寸:
“你配嗎?”
張弛沒有退,
眼神平靜得像已經死過一次:
“我可以幫你們。
我知道隱藏的記憶站點和幾處未公開的安眠記錄室位置。
我手上還有一套名單,是那些你們還沒曝光的人。”
阮初眯眼,指尖輕敲槍柄:
“你憑什麼認為我們會信一個剛剛清醒就想參一腳的人?”
張弛深吸一口,
然後一句話,刀一樣插進他們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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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沒有要求你們救我。”
空氣頓了一下。
張弛繼續道:
“我不要你們負責我的命。
我也不想站在幕後等彆人替我複仇。
那些名字,是我家人的,是我的。
我要用自己的手,讓他們不會白死。”
他說話時沒有顫,也沒有英雄腔調。
隻有一種極端冷的決心:
被係統拿走的,就親手搶回來。
聞敘擦掉耳邊滲出的血:
“你知道跟著我們意味著什麼?”
張弛盯著四人:
“意味著我必須更痛。
意味著我不能再做普通人。
意味著睡覺這件事,我再也負擔不起。”
陸惟的哼聲像刀刃互相摩擦:
“我們不是高尚的隊伍。
跟著我們的人,有利用價值才能活。”
張弛點頭:
“那就利用我吧。”
這句不是示弱
是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