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風徹底散了。山穀安靜得像一座空心的肺。空氣冷、薄,卻能讓人清醒。他們在凍核遺址上方休息。
那堆碎金屬在陽光下閃光,像被拆開的骨。阮初在筆記上寫下最後一行:「夢權已滅,風權存續。我們未被記錄。」她寫完,撕下那頁紙。風吹過,她沒去撿。“讓它自己決定去向吧。”夏堇坐在高處,背對著光。“你覺得這世界會重新做夢嗎?”聞敘問。她搖頭:“會。人類改不了那習慣。”“那我們豈不是得永遠醒著?”“醒著不是痛苦,隻是不再有借口。”
他們往南。山勢緩下來,空氣裡有一點暖。沿途出現一些廢棄的建築。牆上仍能看到舊口號的殘影——「無夢即安幸福許可中心。」孩子走在最前麵,用木棍敲路邊的鐵皮。“這地方也睡過嗎?”他問。“睡得比彆人久。”阮初說。“那他們醒了嗎?”“沒人知道。”夏堇輕聲道:“醒的人不會打招呼。”“那睡的人呢?”孩子問。“他們喜歡沉默。”
風從街口卷起幾頁破紙。聞敘看了一眼,上麵寫著係統警告的舊語句:
【違規夢權接入將被清算。】那字體已經被雨水泡得模糊,像一段被時代自己刪掉的語言。
中午,他們在一棟廢樓裡歇腳。樓梯塌了一半,天花板有一條細裂縫,陽光透下來,像一根懸著的線。阮初拆開終端外殼,取出主芯片。“最後一次檢測。”聞敘問:“還有信號?”“零。徹底的零。”她笑了笑,語氣有一點疲倦,“這世界連夢的回音都沒了。”夏堇靠著牆,眯起眼。“那就從這兒重建。”“重建什麼?”“生活。”他們沉默。這個詞太舊,也太新。在風權時代之後,它顯得幾乎奢侈。
傍晚,風再起。卻不是從北來的寒風,而是從地表向上升。帶著塵、熱、草、還有一點燒焦的氣味。
“地在換氣。”阮初說。“像人第一次呼吸。”聞敘應。孩子跑到窗口,指著遠處的天線塔。“有光!”他們抬頭,那光不是信號,而是太陽反射的火。夏堇看了一會兒,“不是夢權,是人造的。”阮初眼神一動,“你確定?”“燈的角度太低,是手動的。”“也就是說,還有彆人。”夜裡,他們點起小火。火光照著牆上的影,阮初在地圖上做記號,“信號源南偏十七度。”聞敘接話:“那地方……是舊幸福許可總部。”“那就對了。”夏堇說,“要重建生活,先清點舊賬。”孩子抬頭看她,“你要去那裡嗎?”“要。看看到底是誰還在做夢。”
風又來了,這次不是冷的,也不是鹹的。是乾淨的、透明的風。沒有夢的味道,也沒有神的殘響。夏堇把火撥旺。
“明天走。”她看著火光倒映在牆上的影子,一瞬間,那影像像是許多年前的夢權界麵——亮、靜、誘人。但她隻是笑了一下,“彆太亮,亮久了人會忘記黑。”火焰低了一寸,風從裂縫裡鑽入。那聲音像極輕的低語:「繼續走。」
沒人再回話。
他們知道——
那不是夢在說話,
是世界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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