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開第十二節點的第三天,風就停了。
不是方向錯,也不是被阻隔,而是——徹底的靜止。
空氣乾得像玻璃,連呼吸都顯得多餘。陽光從半塌的雲層裡直下,沒有塵,沒有霧,連氣味都被抽空。阮初抬頭,儀器上的風速顯示為0.00s。
“無風地帶。”聞敘讀出數值,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安,“在風權係統裡,這種情況意味著信號死區。”
“像失憶?”孩子問。
“像被抹去。”阮初答,“風也有大腦。這裡是它的空白頁。”
夏堇沒說話,她把手抬到空中試了試,空氣的溫度幾乎不變。沒有風意味著沒有流動,沒有交換,意味著這裡所有東西都被困在自己裡。
——
他們繼續走。地麵是細密的灰,踩上去不會留下腳印,像夢裡那種永遠走不出的走廊。阮初調終端,發現信號完全無法傳輸,所有頻道都成了純噪音。
“我們可能走進一個風權空洞。”她說,“風的記憶在這裡斷層。”
“那這裡發生過什麼?”聞敘問。
“也許什麼都沒發生。”阮初的聲音壓低,“也許發生的太多,風不敢記。”
夏堇停下腳步。前方地麵出現一條淺淺的溝,像被某種高溫劃開的痕跡。溝的另一端,立著幾根斷裂的杆,杆上掛著布條——褪色的白,幾乎與灰融在一起。
她走近,掀開那條布。布上有字,幾乎被風化掉,隻能辨出幾行殘跡:
“——不要重啟。”
“——風裡有聲音在騙我們。”
“——如果看到光,不要跟過去。”
聞敘看完那幾行字,低聲說:“有人在這裡守過。”
阮初皺眉:“也許守的人最後沒出去。”
他們順著溝走到儘頭,發現一個半埋在灰裡的金屬艙門。艙門的標誌已經磨平,隻剩一個模糊的編號:a00。
“這不像節點。”阮初蹲下觀察,“更像是一個——防風倉。”
“防風?”孩子歪頭,“是怕風嗎?”
“怕的不是風。”聞敘冷笑,“是怕風帶來的真相。”
——
艙門沒有鎖,卻極重。三人合力推開,一股積存已久的氣息湧出,像是空氣在一瞬間老去。裡麵很暗,牆上有一道裂痕,像有人從內側撓出來。
他們點亮手電。艙內隻有幾張破碎的椅子,一台舊投影機,一堆報廢的終端設備。地上散著幾本風化的筆記本。夏堇拾起一本,封麵上寫著:“風停實驗日誌”。
阮初接過,翻到第一頁。字跡歪斜、斷續,像寫的人手在抖:
“第17日。無風持續,空氣黏滯,信號衰減。我們嘗試人工製造風,失敗。”
“第20日。開始有幻覺。聽見風聲,卻不是空氣動,是腦子裡的聲音。”
“第23日。有人開始順從那聲音。它說:‘風在裡麵,不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