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賬法案通過的第二天,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寂靜。街上的人仍在行走、交談,但所有公共終端的光都變得暗黃,像是在模擬舊時代的電燈。係統更新的提示語出現在每一麵屏幕上——
“全城記憶同步中,請保持安眠。”
夏堇一眼就看出,那不是普通的技術升級,而是一場新的清理。
他們暫住在東區一座廢棄的寫字樓裡,窗外的廣告屏正在閃爍倒計時。阮初打開隨身終端,冷冷地說:“灰標計劃提前啟動了。”
“有多少數據會被刪?”聞敘問。
“至少七成。包括我們上次從數據庫取出的副本。”
張弛靠在牆邊,抬起頭:“這次他們刪的不是神的夢,是人的痛。”
夏堇沉默片刻,說:“那就讓痛留下。”
她讓聞敘接入他們自己搭建的離線節點。那是用廢棄的信號塔改造的獨立網絡,沒有公網連接,隻能靠人工傳遞。
“把灰標的記憶轉成語音文件,分批發到‘風賬’終端。讓它們在風聲裡被聽到。”
聞敘點頭:“會有人追溯來源。”
“他們可以追溯,但追不到痛。”
午夜,傳輸開始。整座城市的廣播頻道被短暫劫持,刺耳的噪聲之後,一段段陌生的聲音陸續響起。
“我夢見我的孩子還在呼吸。”
“我不敢睡,因為夢會偷走我還沒忘的名字。”
“我在風裡聽到痛的回音。”
這些聲音沒有署名,也沒有背景音樂,隻是單純地存在。
市民們在街頭抬頭聽著,最初的幾分鐘是混亂的,有人以為是係統出錯,有人報警,但很快,所有人都停下動作,開始靜聽。
“他們在聽我們。”阮初看著數據回傳的波動曲線,聲音極輕。
夏堇靠在牆邊,表情平靜而冷峻:“那就讓他們聽到現實。”
然而不久之後,反製命令下達。灰標係統被重新激活,廣播被切斷,信號源鎖定在東區塔樓附近。防禦無人機開始向坐標靠近。
聞敘一邊撤離數據,一邊冷靜地彙報:“他們檢測到了信號差分,我們還有七分鐘。”
張弛拉下遮光簾:“七分鐘夠了。風會帶走一切。”
阮初背起便攜硬盤,回頭看著屏幕上那行跳動的指示燈:“真奇怪,刪掉記憶的係統反而記得最清楚。”
夏堇回答:“因為它怕。怕記憶比它活得久。”
當他們撤出大樓時,夜空被無人機的探照光切成幾塊。風在屋頂盤旋,像在為某種儀式送終。
張弛在最後一層樓梯口回頭,看見那棟寫字樓外立麵逐漸變亮——係統正在用高頻信號焚毀所有存儲介質。
“全刪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