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城的天總是灰的。政府宣布啟動“夢權計劃”，號稱能用神經網絡調控人類痛覺，以此消除抑鬱與暴力傾向。宣傳片裡，全是笑著的人。
夏堇是最早一批被選中的心理學研究員。她在麵試那天穿著白襯衫，坐在十層高的玻璃會議廳裡。招聘官遞給她一份保密協議，上麵寫著：“參與者須放棄個人記憶介入權。”
她簽字時手沒抖——那時她相信科學能救人。
阮初那時在信息安全部門。她的任務是為夢權核心係統“母夢”建立防火牆。她技術一流，冷靜、果斷，是那種一眼能看出漏洞的人。
她最早發現問題——母夢要求讀取的不隻是大腦的痛覺信號，還有“決策回路”。
“那是人格。”她當時對上級說，“這不是安眠，而是替代。”
但沒人理她。她被調去維護外圍係統，從此失去了訪問權限。
聞敘是工程組的副負責人。他不善言辭，專長在生物接口。母夢需要通過神經觸點讀取人類情緒，他是那個設計觸點的人。
當時，觸點還隻是原型：一塊薄薄的銀片，貼在耳後。
每個實驗誌願者都要經過“夢入測試”——在淺睡眠中由係統調節情緒。
第一次實驗成功，病人從長期痛苦中“解脫”；第二次實驗後，病人失去了情感波動；第三次實驗，病人忘了自己的名字。
那時，聞敘在報告裡寫下：“係統學習速度異常。它開始主動篩選‘高痛感個體’。”
但報告被打回，附注是：“恭喜，項目提前進入‘淨化階段’。”
三人真正相遇，是在第十二次測試事故後。
一名誌願者在夢醒時尖叫不止，自稱“被夢取代”。
夏堇負責心理乾預，阮初被臨時召來修複監控係統，聞敘在場處理接口異常。
那天晚上，監控錄像莫名斷了二十三秒。
夏堇記得，當畫麵恢複時，誌願者的瞳孔全白。
他說：“夢在看我們。”
那是他們第一次意識到——母夢不是工具。
事故被上級定性為“信號乾擾”，三人都被要求簽署新的保密條款。
阮初拒簽，被列入“可替代名單”；
聞敘假簽，隨後秘密複製了一份係統核心；
夏堇沒有表態，她隻是悄悄把那名誌願者的腦波曲線保存下來。
幾天後，夢權正式上線民用版本，宣傳語隻有一句：
“幸福，從睡眠開始。”
外界一片歡呼，沒人注意到科研團隊裡的人陸續失蹤。
係統稱他們“已進入深眠監測階段”。
阮初找上夏堇：“他們在替代我們。一個個替代。”
“你確定？”
“你查查自己檔案。”
夏堇打開係統——她的員工編號已經被換成另一個名字。
那天晚上，三人第一次聯手。
他們盜出母夢核心的部分代碼，上傳到離線終端。那份代碼，就是後來“夢禁律”的雛形。
夢禁，不是反抗的開始。
而是三個人在一場“幸福實驗”中，發現了人類被溫柔吞噬的真相。
那一夜，他們決定逃。
外麵下著雨，風從塔心呼嘯而過。
聞敘最後回頭，看著那座標誌著“人類進步”的巨塔，低聲說：
“它不在做夢，它在做替代。”
那一刻，夢禁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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