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山門如洗。
藏經閣前的青石階上,那塊粗糙木牌在風中微微顫動,墨跡已被晨露浸潤幾分,卻依舊清晰刺目:“每日辰時,講授《雲雷劍法》入門心得。”
無人駐足。
外門弟子三三兩兩路過,有人嗤笑一聲:“雜役也敢開壇講法?莫不是想博出頭想瘋了?”
藍衣小弟子拉住同伴袖角,壓低聲音:“聽說昨夜井底炸出隻鬼手,就是這人撞上的……瘋子才信他會什麼劍法。”
灰衣少年冷笑:“一個掃地的,連靈根都是偽品,講個屁的心得。”
議論聲如蛛絲纏繞在風裡,陳凡立於台階之上,手持一柄破舊掃帚,帚尾早已散開,像是被歲月啃噬過的枯骨。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褐,袖口磨出了毛邊,腳下一雙草鞋沾著昨夜泥水乾涸後的裂痕。
但他站得很穩。
目光平靜地掃過空蕩的石階,仿佛早已看透人心的輕蔑與懷疑。
他沒有辯解,也沒有怒意,隻是輕輕將掃帚橫舉胸前,如執劍。
“今日第一課。”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道細針紮進寂靜,“何為‘引氣入脈’?”
無人回應。
風吹動簷角銅鈴,一聲輕響,似有若無。
“世人皆以為,引氣是強行納靈入體,實則大謬。”陳凡緩緩道,“天地之氣,本無形無相,強取則逆,順導方成。譬如溪流遇石,不爭不搶,繞而行之,終歸大海。”
他頓了頓,掃帚尖端輕點地麵,恰好落在一道不起眼的裂縫之上——那是昨夜淨業砂灼燒後留下的痕跡。
一點微不可察的金芒,自地底一閃即逝。
【功德+30】
【封印穩定性+1】
係統提示悄然浮現,陳凡眸光微閃。
而這頻率,正是《啟明真解》中記載的“鎮魂十二律”之一——起音。
第三日。
仍是辰時。
一名煉氣三層的瘦弱弟子猶豫著走上台階,在角落席地而坐。
他是藥園打雜的張二狗,卡在瓶頸已逾半年,丹藥吃了不少,修為卻如凍土般毫無鬆動。
“我……我能聽嗎?”他聲音發抖。
陳凡點頭:“心誠即可。”
那一日,陳凡講的是“劍意流轉”。
他用掃帚比劃經絡運行,口中所述看似淺顯,實則暗合人體七輪與天地靈氣交彙之機。
說到“氣走膻中,意守泥丸”時,語氣陡然一沉,如同鐘鳴穀應。
張二狗渾身一震,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忽然間體內滯塞多年的氣流竟如冰河解凍,轟然貫通!
“噗——”他噴出一口黑血,隨即麵泛紅光,氣息節節攀升。
煉氣四層!
他呆坐在地,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繼而猛地向陳凡叩首:“多謝師父指點!”
消息如野火燎原。
不到半日,藏經閣前竟聚起十餘人。
第五日,三十人;第七日,近百人圍觀。
有人專程從外峰趕來,隻為聽一句“入門心得”。
人群之後,一位佝僂老者悄然佇立,灰袍覆身,麵容隱在帽影之下。
正是墨老。
他本應在那一夜化作飛灰,可此刻卻真實存在,氣息雖弱,眼神卻銳利如刀。
他凝神細聽,越聽越驚。
“大道至簡,不在殺伐,而在調和陰陽。”陳凡說著,掃帚再度輕點地麵。
鐘樓第七層,銅鈴無風自響——
僅此一聲,短促卻深沉。
墨老瞳孔驟縮,喉頭滾動,幾乎失聲:“這是……‘鎮魂十二律’的起音?怎麼可能?此律早已失傳千年,唯有守鑰人才能以心音喚醒……”
他死死盯著陳凡手中那柄破帚,忽然意識到——那不是教具,而是共鳴器。
每一次點地,都精準敲擊在靈紋節點之上。
這哪裡是在講劍法?
這是在以言語為引,以聲波為線,悄悄重鑄封印!
第三日午後,柳媚來了。
她站在人群邊緣,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眼神清明。
魔種殘留的陰寒已被陳凡以功德之力緩緩剝離,每淨化一分,她的記憶便恢複一絲。
課畢,眾人散去,她留到最後。
“你說的‘命運可斬’……是真的嗎?”她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一場夢。
陳凡轉身,望著她眼中尚未褪儘的掙紮,緩緩點頭:“若你不願繼續被人操控,我可以幫你。”
他從袖中取出一片蓮瓣,柔光流轉,宛如月華凝成。
正是昨夜係統從地底提取的“問心蓮殘瓣”——唯一能照見宿命根源的聖物。
“握緊它,想著你想擺脫的東西。”
柳媚顫抖著接過,閉目凝神。
片刻後,指尖滲出血珠,滴落蓮瓣之上。
刹那間,金霧蒸騰,如龍盤旋。
她猛然睜眼,瞳孔劇烈收縮:“我……看見了……那個下種人的臉……是執法堂的趙執事!是他在我入門前夜種下的魔引!”
陳凡神色不變,隻是將掃帚拄地,低聲問:“還想回去當他的傀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