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庫最深處,傳來一陣窸窣響動。
像是枯葉摩擦,又似指甲刮石。
緊接著,一道、兩道、三道……三十六道身影,從幽暗裂隙中緩緩爬出。
他們衣衫襤褸,皮包骨頭,眼窩深陷,分明是已被抽空命格、理應魂飛魄散的弟子。
可此刻,他們竟還活著。
渾濁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陳凡身上,然後,一個個跪了下來。
為首者抬起枯槁的手,顫抖著指向他,聲音嘶啞如砂紙磨鐵:
“謝……謝……”地庫深處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
三十六道身影跪伏在裂開的地麵上,像是一排排從冥河爬回人間的殘魂。
他們枯槁如朽木,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可那一雙雙渾濁的眼裡,卻燃著一絲未滅的人性之火——不是怨恨,不是瘋狂,而是近乎虔誠的注視,落在那個仍半跪於塵埃中的少年身上。
陳凡怔住了。
他指尖還沾著血與符灰,掃帚橫躺在身側,焦黑的竹枝微微顫動,似有餘溫未散。
他本以為這些人早已魂飛魄散,命格被抽,靈台儘毀,不過是封印崩塌時的一縷殘影。
可此刻,他們不僅活著,竟還記得他。
“我們……記得您揮掃帚的樣子。”為首那人聲音乾澀,像是喉嚨裡塞滿了沙礫,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那天清晨,藏經閣外霜未化,您一下、一下地掃著落葉……沒人看得起您,可您掃得比誰都認真。”
另一人接話,嗓音嘶啞:“您把一本掉進泥裡的《太初經》撿起來,用袖子擦乾淨,捧回閣內……那日,我正被抽走命格,在黑暗裡聽見了鐘聲……也聽見了掃帚劃過石階的聲音。”
一句句低語在空曠的地庫中回蕩,如同遠古的誦念,彙聚成一股看不見的洪流。
陳凡心頭猛然一震。
這不是感激,也不是報恩——這是記憶的錨點。
他們在最深的絕望中,記住了這個最卑微的身影。
一個掃地的雜役,沒有法力滔天,沒有權勢在握,卻成了他們意識最後停留的世界坐標。
而這份記憶……就是見證。
他緩緩起身,腳步踉蹌卻堅定地走向第一人,雙手將他扶起。
那具身體輕得嚇人,仿佛一碰就會碎。
但陳凡仍用力托住,一字一頓:“若我說,這世上有一條修行之路,不靠奪寶、不靠殺戮,不必踩著他人屍骨登頂,也能證道成仙——你們信嗎?”
寂靜。
三十六雙眼睛齊齊望著他,目光中有遲疑,有迷茫,也有掙紮。
他們曾是青雲宗弟子,也曾拜入正統門牆,卻被所謂的“大道”吞噬殆儘。
如今重獲殘軀,誰又能輕易相信還有一條不同的路?
良久,一人低聲開口:“我們已無修為,無宗門,無師長……隻剩這條命,是你從地獄邊拉回來的。”
又一人接道:“你說的路,總不會比假天門更假。”
第三個人笑了,笑聲沙啞難聽:“掃地師兄講道,我願第一個聽。”
一句接一句,如同星火燎原。
“我願聽。”
“我也願聽。”
“我們都願聽!”
三十六人相繼站起,雖搖晃欲倒,卻挺直了脊梁,齊聲喊出:“我們願聽掃地師兄講道!”
聲音在地庫中激蕩,撞上殘破穹頂,竟引動一絲微弱的共鳴。
那些飄散未儘的命格碎片,忽然輕輕震顫,似有所應。
就在這刹那——
頭頂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踏在斷裂的階梯上,如同喪鐘敲響。
緊接著,一聲厲喝自上方炸開:
“地庫異動,靈氣暴亂!必有邪修作祟——速速交出凶手!”
火光驟然照亮洞口。
劉長老披著執法金袍,手持鎮魔令,身後十餘名執戒弟子持劍而立,殺氣騰騰。
他們的目光掃過滿地裂痕、殘留金符、尚未熄滅的青銅鈴焰,最終死死釘在陳凡身上。
還有他身旁,倚壁而立的夜琉璃——萬魔宗聖女,黑衣染血,氣息詭譎。
“果然是你!”劉長老怒指陳凡,聲音森寒,“藏經閣雜役,勾結魔女,破壞上古封印,罪無可赦!”
火光照亮陳凡的臉。
他沒有辯解,也沒有驚慌。
隻是靜靜望了一眼角落竹簍,彎腰,將那柄滴血的舊掃帚輕輕插了回去。
動作輕柔,如同歸鞘。
他又看了眼柳媚手中嗡鳴不止的青銅鈴,看了眼夜琉璃懷中緊抱的《淨心訣》,嘴角忽地揚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係統界麵無聲浮現:
「檢測到群體信仰萌芽,解鎖前置功能:講壇籌建進度1」
而在陰影之中,夜琉璃望著他平靜的側臉,忽然感到一陣徹骨寒意。
這個男人……正在把一場足以覆滅宗門的災劫,不動聲色地,鑄成一座屬於他的——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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