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栓落下,發出悶響,宛如命運合攏。
陳凡取出鑰匙,遞給周長老:“請前輩親自加鎖,以正視聽。”
周長老接過鑰匙,深深看了他一眼,未語,隻重重點頭。
火光照亮兩人身影,一老一少,站在這崩塌與重生交界的地庫深處。
而在藏經閣方向,濃煙已隱隱升起,風中傳來呼喊與混亂。
一場風暴正在逼近。
而另一場秩序,也即將從灰燼中——悄然重建。
鐵門閉合的悶響在地庫深處回蕩,餘音未絕,仿佛連空氣都被那一聲“哢嗒”的落鎖抽去了幾分重量。
陳凡站在禁室門前,指尖殘留著鎖鏈的冰涼觸感。
他沒有回頭,隻是緩緩將手收回袖中,目光落在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上——門縫裡透不出光,卻仿佛壓著一座山。
周長老接過鑰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駐杖凝視陳凡片刻,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震動。
“你做得對。”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啞如砂石磨過,“但這條路……比你想的更難走。”
陳凡輕輕頷首,未語。
他知道這是一場賭局。
夜琉璃自願入籠,不是認輸,而是把戰場換到了另一個維度。
而他要做的,不是救她出來,是讓這牢籠本身,變成她重新立身的台階。
地庫外,風已帶火味。
石磊喘著氣站在階前,臉上沾著灰燼:“師兄,油桶已經倒好了……他們說要在天亮前點火,燒了藏經閣祭‘正道之清’!”他的聲音發抖,不是因為怕,而是憤怒——那是他們從小睡通鋪、啃冷饃也要護住的地方,是陳凡每日拂塵三遍、一頁頁校對古籍的殿堂。
陳凡閉了閉眼。
功德係統在他識海中靜靜懸浮,金色的文字忽明忽暗:
【事件完成度:87】
【階段性獎勵待領取】
【警告:目標人物遭遇精神牽引,持續72時辰將喪失自主意誌】
最後一行猩紅閃爍,像一滴將墜未墜的血。
他猛地睜眼,轉身走向那三十六名從命格廢墟中爬出來的弟子。
他們或斷臂、或失魂,曾被當作“無用之人”丟棄於地庫角落,如今卻一個個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不是期待救贖,而是等待一個答案。
“走。”陳凡聲音不高,卻穿透陰寒,“去前坪。”
草台是用舊書架和破席搭成的,歪斜卻不倒。
天還未亮,風卷著煙塵掠過廣場,遠處藏經閣簷角的銅鈴輕響,似在嗚咽。
三十六人圍坐一圈,沉默如石。
陳凡站上草台,手中沒有法器,沒有符籙,隻有一把竹帚——掃了三年地、磨禿了毛的那把。
他舉起它,橫在胸前,聲音平靜卻如鐘鳴:
“今日不講功法,隻說一件事——什麼叫‘正道’?”
眾人靜默。
“每天掃地三遍的人,和十年不掃卻自稱宗師的人,誰更乾淨?”
起初無人應答。有人低頭,有人皺眉,有人眼神閃躲。
然後,一聲輕笑響起。
是個瘸腿少年,曾被執法堂判定“靈根破碎”,貶為藥渣處理役。
他笑得肩膀發顫:“那還用問?當然是掃地的乾淨!可人家穿金戴銀,你說你乾淨,誰信?”
笑聲如裂土之芽,漸漸蔓延開來。
有人跟著笑,有人苦笑,有人眼中含淚。
陳凡任笑聲流淌,目光掃過每一張臉。
他知道,這些人已被規則碾碎過一次,如今需要的不是憐憫,而是一個能讓他們重新抬頭的理由。
“所以,”他緩緩道,“我們得讓人看見——掃地的手,也能執道。”
夜深時分,禁室鐵門微響。
柳媚提著一盞小燈,端著藥碗而來。
她的袖口還沾著魔種躁動留下的焦痕,神情複雜。
“她說……讓你彆管她。”她低聲說,不敢看陳凡的眼睛,“她說她是魔,你是正道螻蟻,不必為她涉險。”
陳凡接過藥碗,熱氣氤氳,映著他眸中的星火。
他搖頭:“我不是不管,是在給她時間。”
“什麼時間?”
“等她自己想出來——到底是誰定義了‘魔’。”
話音落下,天上雲層驟裂。
一抹黑氣自西方天際蜿蜒而來,如蛇遊虛空,源自萬魔宗方向。
那氣息古老而蠱惑,帶著血脈共鳴般的低語,在寂靜夜裡輕輕叩擊禁室之門。
係統猛然震顫:
「警告升級:精神牽引強度+30,預計48時辰內觸發意誌剝離」
陳凡握緊掃帚,指節發白。
星辰黯淡,唯那一縷黑氣久久不散,仿佛整座宗門的命運,都懸於這一夜之間的抉擇之上。
而他,仍站在草台邊,望著天空,喃喃:
“再等等……等我把講壇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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