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鐘聲七響。
那聲音仿佛自九幽地底爬出,又似從百年之前的血雨中傳來,一記接一記,砸在所有修士心頭。
山門震動,陣法嗡鳴,連沉睡的護宗大陣都泛起層層漣漪。
值守弟子紛紛驚醒,執劍而出,卻隻見夜空陰雲翻滾,不見半個人影靠近鐘樓。
劉長老立於台階之上,臉色鐵青。
他指尖幽藍火焰尚未熄滅,衣袖微顫,顯然方才那一瞬的停滯並非全因鐘聲——而是心神被狠狠震了一下。
他死死盯著鐘樓銅鐘,一步步踏上石階。
“開禁製!”他冷聲下令。
數名執法弟子立刻結印破陣,符光炸裂間,鐘樓大門轟然洞開。
眾人湧入,目光齊刷刷落在那口高逾三丈的青銅古鐘上——鐘體完好,紋路未損,唯有敲鐘用的繩索早已腐朽斷裂,懸在半空如枯蛇垂死。
沒人碰過它。
可鐘確實響了。
空氣凝滯。有人低聲嘀咕:“莫非是靈器自鳴?預示大劫將至?”
“荒謬!此鐘無主多年,如何自主發聲?”
“難道……有鬼魂作祟?”
議論四起,無人敢下定論。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緩步走入鐘樓中央,蹲身撫摸起青石台階的裂縫。
是陳凡。
雜役身份,素來不起眼。
此刻他卻走得極穩,目光低垂,指尖輕輕拂過石縫邊緣。
旁人隻當他在裝模作樣,唯有係統在他腦中驟然亮起:
【檢測到地脈共振頻率異常97.3匹配‘怨音回蕩’模型)】
【警告:存在高密度陰性能量周期性釋放】
他不動聲色,指尖悄然劃過地麵,感受著那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震顫——像是大地在低語,又像無數冤魂在喉間吞咽悲鳴。
“不是人敲的。”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是地底回音。”
眾人大嘩。
“你說什麼?”一名外門弟子冷笑,“地會自己發聲?你當我們都瞎了嗎?”
陳凡不惱,隻從袖中取出一枚刻滿符文的銅錢,輕輕置於石縫之上。
刹那間,銅錢竟微微浮起,離地三寸,嗡鳴不止,表麵符文流轉,映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波紋。
“這是‘聽脈錢’,能感應靈絡波動。”他淡淡道,“你們感受不到,不代表不存在。每逢月圓前後,北鬥七星之力與地下怨氣共振,激蕩封印殘痕,便形成鐘鳴幻音。這不是鐘響,是百年前那場儀式留下的‘回聲’。”
全場寂靜。
劉長老瞳孔微縮,目光如刀般刺向陳凡:“你怎會懂這些?一個掃地的,何時研習過風水堪輿?”
陳凡抬頭,迎上他的視線,嘴角微揚:“我不會。但我見過墨老臨終前畫的地脈圖——和這裂痕走向,一模一樣。”
這話如寒針紮進劉長老心底。
他神色驟變,旋即強行壓下,冷哼一聲:“胡言亂語!來人,封鎖鐘樓,徹查異象源頭,若有私通邪術者——殺無赦!”
弟子們應聲而動,但不少人已偷偷打量陳凡,眼神複雜。
而就在此刻,一道黑影無聲落下,輕盈如羽,立於鐘樓頂層飛簷。
夜琉璃來了。
她一襲玄裙,長發未束,眸中魔息流轉。
她指尖凝出一縷漆黑霧氣,緩緩探向鐘樓地窖入口——那是整座建築最深處、從未對外開放的禁地。
然而就在霧氣觸及門檻瞬間,一道金光漣漪驟然浮現,宛如佛門結界,將魔息彈開!
“嗯?”她眉峰一挑,冷冷環顧四周,“佛門願力?藏經閣底下埋著慈航寺的東西?”
她躍下屋簷,直逼陳凡:“你早就知道這裡有問題,為何不報?”
陳凡攤手:“我說了誰信?一個掃地的,能懂地脈風水?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因為多管閒事,白白送命?”
夜琉璃盯著他,目光如刃。
良久,她忽然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極低:“我要你幫我查清魔種來源。它為何選中柳媚?為何與鐘樓共鳴?若你不查……”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下次死的就是你。”
陳凡笑了,不是怕,而是譏諷。
他緩緩取出一塊殘缺的青銅令牌,在月光下輕輕摩挲。
那令牌古舊斑駁,背麵刻著兩個小字:歸真。
“我若真想活命,早該逃了。”他望著鐘樓頂端那輪血色月亮,聲音低沉,“可你知道嗎?昨夜夢中,我看見自己跪在這鐘樓下,用劍割開手腕,血流成陣——不是幻覺,不是噩夢,是記憶殘留。我甚至記得劍柄上的紋路,記得血滴落地時發出的聲音……像鐘聲。”
夜琉璃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