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青雲宗藏經閣前坪還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
露珠懸於簷角,欲墜未落,整個山門靜得能聽見風穿過古樹裂紋的嗚咽。
然後,一聲木案落地的悶響,撕開了這份寂靜。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穿雜役灰袍的年輕人正從背簍裡取出一塊破舊布幡,抖了抖灰,高高掛在木杆上。
布麵泛黃,邊角磨損,卻用朱砂寫著一行工整小楷:
青雲心理健康第二講——《為什麼你總想打人?》
“誰?!”有人失聲,“那是掃地的陳凡吧?”
“他瘋了?真敢開講壇?”
議論如蟻群般窸窣蔓延。
外門弟子三五成群聚在廊下,目光或譏誚、或好奇。
誰都知道,藏經閣講壇百年未啟,曆來隻有長老級人物才有資格登台。
如今一個連正式弟子都不是的雜役,竟公然支案掛幡,簡直是對宗規的挑釁。
可就在這喧嘩將起之際,藥園方向走來一人——張師兄。
他肩扛一條長凳,腳步沉穩,看也不看周圍異樣眼神,徑直將凳子擺在陳凡案側,拍了拍塵土,轉身便走。
無聲的支持,勝過千言。
更令人驚愕的是,巡邏隊的趙林也出現在不遠處。
他手持鐵尺,裝模作樣巡視院牆,實則雙眼緊盯四周,尤其防備那些躍躍欲試、想要上前攪局的弟子。
他沒說話,但站姿如鬆,已表明立場。
人群一時啞然。
忽有一名藍衣弟子冷笑出聲:“掃地的也配講課?昨兒我還看見他跪著擦台階呢!”
話音未落,幾名年輕麵孔齊刷刷轉頭盯來。
“你爹昨晚夢魘驚醒三次,是誰留的《安神導引圖》?”其中一人冷冷道,“要不是那頁紙貼床頭,他現在還在炕上喊救命。”
另一人接口:“我師妹練功走火入魔,狂笑不止,是你偷偷塞進她枕頭下的《問心懺悔錄》救回來的吧?謝都不謝,還有臉罵人?”
語畢,竟有數人點頭附和。
這幾句並非誇大。
自前夜魂燈異變之後,陳凡悄然在藏經閣外放置了一疊手抄《修者心理調適指南》,署名“匿名善士”,內容淺白卻直指心魔根源。
一夜之間,十餘名弟子因此緩解執念、擺脫噩夢,口耳相傳之下,竟積起微弱聲望。
此刻,陳凡端坐案後,神情平靜,目光掃過人群,不見怯意,唯有溫和笑意。
“諸位,”他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傳遍全場,“今天我們不講功法,不傳秘術,隻聊一件事——怒氣。”
他頓了頓,指尖輕點胸口:“它從哪兒來?為什麼一見到某個人就想揍他?為什麼打坐時腦子裡全是‘我要殺誰’?”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隨即發覺不對——自己最近確實常有這種衝動。
陳凡繼續道:“有人說,是彆人惹我。可我問一句:同一件事,十年前你不生氣,十年後為何暴跳如雷?是你變了,還是心魔長成了?”
他舉了個例子:“就像一口井,底下淤泥百年沉積,偶爾一顆石子落下,水就渾了。你以為是石子臟,其實是你自己不清。”
此言一出,不少弟子若有所思。
而隨著他言語流淌,一股微妙的氣息悄然擴散——那是功德之力化作的“正向引導場”。
每一句開解,都暗合浩然之道,潛移默化中撫平躁動神識,仿佛春風拂過乾涸河床。
講至中途,陳凡忽然起身,拾起身邊那把日常掃地的竹帚,在眾目睽睽之下,猛地將其插入講壇前方的地縫之中!
“哢!”
一聲輕響,掃帚直沒至柄。
他環視眾人,微笑道:“這地,比你們臉還緊。”
哄笑聲剛起,戛然而止。
因為那掃帚……竟開始微微震顫!
起初細微如蟻爬,繼而幅度漸強,竹節發出低鳴。
緊接著,大地深處傳來一聲悠遠、沉渾、似曾封印萬年的——
龍吟。
低吼如雷,自地底蜿蜒而上,震得石板微顫,屋瓦輕響。
所有人都僵住了,臉色發白。
唯有陳凡神色不動,反而眼中精光一閃。
係統提示在識海驟然炸響:「檢測到地脈靈樞蘇醒,關聯目標:影淵封印核心,因果共振度+12,建議立即構建錨定陣列」
來了!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昨夜地下黑霧顯像,魂燈傳訊,讓他徹底明白:那口空棺不是終點,而是通道起點;玄誠子跪鐘嘶吼,並非鎮壓邪祟,而是阻止某種“接引”完成。
而每一次鐘響,都是對虛界的一次叩門。
要阻斷這一切,就必須重塑現實根基,讓這片土地不再成為“門扉”。
所以他今日開壇,不隻是為了傳道,更是為了借勢。
借眾生聽講時心神共鳴之勢,借功德教化凝聚的浩然之氣,更要借這複蘇的地脈龍魂之力!
他雙掌緩緩抬起,引領眾人呼吸吐納:“閉眼,隨我意守丹田……想象怒火化煙,消散於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數十名弟子不由自主跟隨,氣息漸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