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比糖更甜的力量,並非虛無縹緲的信仰,而是化作了實質的洪流,衝刷著他經脈中的每一寸角落。
陳凡盤坐的身軀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熔爐,以天地為薪,以萬民心念為材,正在鍛造一件前所未有的神物。
天地間一片死寂,風聲、蟲鳴、乃至心跳聲都消失了。
唯一能被“聽”到的,是那一聲聲在靈魂深處回響的呼喚——“陳凡先生”。
他閉著雙眼,周身卻亮起了無數幽藍色的光點,每一顆光點都拖著一根纖細如蛛絲的光線,自雲溪鎮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這些絲線並非憑空出現,它們的一端,連接著每一個因他而生命軌跡發生改變的百姓心頭。
一個孩童因為學會了手勢舞,第一次逗笑了常年愁苦的母親,那份純粹的喜悅凝成了一縷絲線;一個老漢因為一碗熱騰騰的靈粥,在寒夜中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那份質樸的感激也凝成了一縷絲線;一個被退婚的少女,因一句“人生得意須儘歡”而重拾自信,那份破繭重生的釋然,同樣編織成網。
這些,便是最本源的功德。
冰冷的係統界麵在他識海中閃爍,文字不帶絲毫感情:
【“功德築基”程序已啟動:第一步,煉念為引。】
每一縷代表著善意與感激的藍色絲線湧入陳凡的識海,便迅速消解,化作一點晶瑩剔透、宛如鑽石塵埃的功德。
起初隻是點點星光,轉瞬間便彙聚成溪,再由溪流奔湧成一片浩瀚無垠的功德之海。
他的識海,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張、凝實。
不遠處的屋脊上,墨蟬兒素手撥動琴弦,錚錚之音並非殺伐之曲,而是一種奇特的共鳴。
她察覺到,這股龐大的願力洪流中,夾雜著太多駁雜的情緒——有狂熱的崇拜,有過度的依賴,甚至還有一絲絲的貪婪。
這些情緒如同水中的雜質,會汙染功德的純粹性。
她的琴音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將這些即將散逸或產生異變的情緒重新梳理、過濾,再將最純淨的部分重新織入那片籠罩全鎮的共鳴場中,確保陳凡吸收的每一份力量都純粹無瑕,防止這龐大的願力因失控而瞬間潰散。
高台之上,裴元禮的臉色已是一片慘白,甚至比他身上的白衣更甚。
他引以為傲的“言出法隨”神通,此刻竟如生鏽的凡鐵,毫無用處。
他嘗試調動法力,口中默念最簡單的定身咒,想要禁錮住下方一個手舞足蹈的孩童,然而靈力剛一運轉,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衝散,連一絲法術的漣漪都未曾掀起。
這片土地的“法”,這片天地的“理”,在這一刻似乎被改寫了。
製定新規則的,不是天道,而是下方那成千上萬的凡人!
“區區凡夫俗子,螻蟻之輩,豈能乾涉天道築基?!”裴元禮再也無法維持仙門上使的從容,聲音因憤怒而扭曲,嘶吼響徹夜空。
然而,他的怒吼沒有引來天道的共鳴,反而激起了凡人的反噬。
人群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顫巍巍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指著台上的裴元禮,用儘全身力氣喊道:“高高在上的仙長,你可喝過我熬了一輩子的靈粥?可曾聽過我那傻孫子唱著陳凡先生教的手勢舞?”
這一聲質問,仿佛點燃了引線。
“我們都記得!”一個剛剛學會寫自己名字的青年漲紅了臉,高舉著刻著字跡的木板。
“我也記得!陳凡先生的詩,讓我沒去尋死!”一個失意的書生熱淚盈眶。
“還有我!他分我的那半個饅頭,比仙丹還靈!”
刹那間,數百人、數千人齊聲回應,聲音彙聚成一股無形的巨浪,狠狠拍在裴元禮的胸口。
他隻覺得心神劇震,仿佛被一座無形的山嶽正麵撞上,“噗”的一聲,一口逆血險些噴出。
他緊握在手中的傳訊玉笏,竟在這股意誌衝擊下“哢嚓”一聲,布滿了裂紋,鋒利的碎片深深刺入掌心。
鮮血滴落,他本能地想運轉靈力止血,卻發現那傷口處縈繞著一股奇特的信念之力,阻止著一切法術的愈合。
就在此時,陳凡的築基進入了更凶險的階段。
【第二步:凝願為骨。】係統提示音再次響起:【警告:需承受十萬份執念衝刷,方可鑄就不朽道基。
失敗,則神魂俱滅。】
話音剛落,陳凡的身軀猛然一震,臉上浮現出極度的痛苦之色。
如果說之前是溫暖的彙聚,那麼現在就是殘酷的洗禮。
那些功德背後所承載的、改變命運的“執念”開始反噬。
一個被地主打斷腿的農夫,因陳凡傳授的簡易煉體法而重新站立,他“要站起來”的執念如鋼針刺入陳凡的骨髓;一個被賣入青樓的女子,因聽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而逃離魔窟,她“要活出人樣”的執念如利刃切割陳凡的神魂;一個孩童因不再挨餓而露出的笑臉,他“每天都想吃飽飯”的簡單願望,卻化作最沉重的枷鎖,壓在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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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份感恩,都伴隨著一份刻骨銘心的痛苦記憶。
十萬份改變命運的感恩,便是十萬份曾經深入骨髓的絕望與掙紮。
此刻,這些情緒儘數湧入陳凡的靈魂深處,仿佛要將他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