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舔舐著乾燥的木柴,發出劈啪的輕響,濺起點點火星,旋即又被深夜的寒意吞沒。
陳凡孤身坐在火堆旁,指尖一遍遍摩挲著《笑話集》那粗糙泛黃的書頁。
他像是要在這些磨損的痕跡裡,找回那些被剝離的、屬於自己的過去。
當他翻到某一頁,看到那則“饞嘴貓偷魚反被打”的插畫時,他的手指倏然停頓,在粗劣的紙張上留下一個微微凹陷的指印。
他盯著那隻滑稽的貓,喉結滾動,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這個……好像是她愛聽的?”
夜風中,一道纖細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靠近,帶著幾分清冽的幽香。
夜琉璃在他身側坐下,目光落在那本攤開的書冊上,仿佛沒有注意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
她伸出素白的手,輕輕接過那本書,指尖如蝶翼般掠過書頁邊緣那些模糊的批注字跡。
“她要是看到這個,會不會笑一下?”她輕聲說著,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然而,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瞳孔卻驟然收縮如針尖。
這句話!
這句看似不經意的話,如同一柄淬了寒冰的利刃,刺破時空的壁壘,狠狠紮進她靈魂最深處。
前世,當她被玄誠子一劍穿心,生機流散之際,她看著他那張沒有半分情意的臉,說的最後一句話,正是這一句。
那是一種絕望到極致的自嘲,是對自己一生癡念的最終告彆。
而現在,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對象卻換成了眼前這個為她而遺忘了一切的男人。
陳凡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他聽不懂這句話背後跨越生死的沉重,卻本能地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抬起頭,對上夜琉璃那雙幽深複雜的眼眸,隻覺得那裡麵藏著一片他無法涉足的、悲傷的海洋。
不遠處,柳媚倚著一棵枯樹,手中托著一麵古樸的殘鏡。
她將靈力注入其中,鏡麵泛起水波般的漣漪,清晰地映照出火堆旁陳凡與夜琉璃交疊的身影。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鏡中二人的身影之上,竟緩緩浮現出九道模糊而巨大的光影,每一道光影都矗立於一處截然不同的地域:有怒濤拍岸的東海礁石,有萬裡冰封的北境雪原,有威嚴肅穆的中州皇陵……每一處光影的核心,都佇立著一塊頂天立地的殘碑。
“九笑願碑,對應著人世間九種至情至性之笑:童真、重逢、釋懷、感恩、嘲諷、狂喜、頓悟、慈悲,以及……永恒。”柳媚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什麼,“傳聞集齊九碑願力,可逆轉生死輪回。但喚醒它們,需要世間最苛刻的條件。”她頓了頓,看向那兩個身影,“唯有身具‘雙向願力’的同行者,以共同的意誌與羈絆,才能讓石碑產生共鳴。”
趴在她肩頭的小碑靈身上光芒閃爍,急切地點著頭:“我感覺到了!我感覺到了!哭魂穀的‘童真之笑’隻是第一塊,第二塊碑的位置……在北境黑水崖!那裡的願力很奇怪,很壓抑,好像……好像有一個孩子,已經整整三十年沒有笑過了。”
火堆旁的氣氛已然凝固。
陳凡想要站起身,擺脫那股讓他心慌的沉重感,可雙腿剛一用力,身子卻猛地一晃,險些栽倒。
他又忘了,忘了昨夜是誰在他熟睡後悄悄為他蓋上了那件帶著體溫的外衣,也忘了自己為何會感到如此虛弱。
記憶的斷層讓他像一個踩在浮冰上的旅人,每一步都搖搖欲墜。
一隻微涼的手及時挽住了他的手臂,那份支撐的力量堅定而溫柔。
夜琉璃靜靜地看著他,眼底的悲傷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然所取代。
“你帶我來到這裡,現在,換我帶你走下去。”
她鬆開手,翻手間,掌心多了一枚寸許長的赤金符釘。
那符釘通體赤紅,閃爍著妖異的光芒,尖端鋒銳無匹。
在陳凡驚愕的目光中,她沒有絲毫猶豫,握緊符釘,猛地刺入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