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粥的溫熱餘韻尚在唇齒間流轉,陳凡眼中甚至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可這笑意卻在下一瞬凝固。
毫無征兆,他的識海掀起了滔天巨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劇痛讓他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不是物理攻擊,而是源自神魂最深處的崩裂。
三道紫金色的符詔,仿佛從九天之上的法則裂隙中掙脫,裹挾著不容違逆的煌煌天威,撕裂虛空,徑直貫穿了他的神魂。
那不是鎖鏈,卻比任何實質的囚籠都更加恐怖。
第一道符詔烙印而下,他感覺自己心中所有想要幫助他人的念頭都被強行封鎖,化作沉重的枷鎖;第二道符詔緊隨其後,將他一直以來積累的善行、功德,定義為一種不可饒恕的禁忌;第三道符詔最為霸道,直接斬斷了他與功德係統之間的聯係,仿佛要將他賴以生存的根基徹底刨除!
“封願·禁善·絕功!”
三個冰冷無情的大字在他神魂中轟然炸響。
與此同時,他眼前的係統界麵,那曾給予他無數希望的藍色光幕,竟如被重錘擊中的琉璃,寸寸龜裂,蛛網般的裂痕迅速蔓延。
一行血紅色的文字在破碎的界麵上瘋狂閃爍,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天律生效:功德即罪業,行善者誅。”
幾乎在同一時刻,夜琉璃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猛地抱住了頭顱。
她心口處那朵原本熠熠生輝的淨世金蓮,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被潑上了一盆墨汁。
更令人心驚的是,一道古老而詭異的血色紋路,自她光潔的脊背上浮現,扭曲著,蜿蜒向上,宛如某種被強行刻在骨肉上的碑文,散發著不祥與詛咒的氣息。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絲鮮血滲出,聲音因極度的痛苦而顫抖:“他們……找到我了。”
話音未落,天地異變!
北荒方向,原本平緩飄落的風雪猛然倒卷,形成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渦旋。
千裡冰川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哢嚓”巨響,一道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縫轟然張開,從地平線的一端延伸至另一端,仿佛大地被劈開了一道猙獰的傷口。
在那裂縫的最深處,隱約有一抹非人的猩紅亮起,像是一隻沉睡了萬古的巨眼,正緩緩睜開,漠然地注視著這片蒼穹。
就在這絕望的時刻,一道瘦小的身影踉蹌著從風雪中衝出。
那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道童,正是白鶴真人留下的童子。
他渾身覆蓋著冰霜,雙手凍得青紫,卻依舊死死抱著半枚殘破的玉簡,仿佛那是什麼絕世珍寶。
他衝到近前,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師……師父說……‘道在逃亡時’。”
說罷,他再也支撐不住,緊抱的玉簡脫手而出,在落地的瞬間“啪”地一聲碎裂成無數光點。
光點在空中彙聚,竟勾勒出一幅殘缺的地圖。
地圖上,一個猩紅的標記在北境黑水崖的區域閃爍不定,旁邊標注著三個古篆——“萬骨冰窟”。
一行小字在圖下浮現:曆代逆命者埋骨之地,天機絕斷之所。
陳凡識海中的小碑靈螢火,此刻也急促地閃爍起來,傳遞出焦急的意念:“那裡!那裡也是第二塊笑願碑最初沉眠的地方……它在等我們回去!”
夜琉璃的目光穿透漫天風雪,望向那遙遠的北方儘頭,眸中閃過一絲深可見骨的痛楚與決絕:“那是我族人的葬身地。”
高天之上,千米冰峰之巔,一個孤高的身影靜靜佇立。
尉遲玄冥身披玄黑大氅,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斷願鉤,鉤身上流轉著令人心悸的法則之力。
他腳下,方圓千裡的山川河流,此刻竟化作一幅巨大的投影,無數光線從山脈走向中被抽出,在他腳下緩緩收縮,編織成一張無形無影的巨網。
他薄唇輕啟,低聲誦念著古老的咒文,每念出一個音節,這片天地的溫度便驟降一分,連空氣中的水汽都凝結成細碎的冰晶。
陳凡猛然察覺到,四周的靈氣正在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瘋狂抽離,就連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一捧冰冷的刀子。
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他不是在追我們,”陳凡一把抓住身邊搖搖欲墜的夜琉璃,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懷中那本微熱的《笑話集》,“他是在編織一張‘願力囚籠’——隻要我心裡還存著一絲救人的善念,無論逃到哪裡,都會像黑夜裡的火炬一樣,自動暴露在他的網中!”
這是一種誅心之術,逼迫他要麼放棄為善之心,要麼坐以待斃。
夜琉璃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