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的那一笑,輕如鴻毛,卻重若千鈞。
它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甚至未曾掀起一絲風浪,可就在那嘴角微揚的刹那,整片凝滯的夢境星海猛然一顫——仿佛凍土之下奔湧的春泉終於破冰,千萬裡沉寂的心燈被同時點燃。
歸藏影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遠的嗡鳴,如同遠古巨獸初醒。
原本緩慢吞噬笑意殘影的黑淵驟然擴張,化作一道逆向旋轉的金色漩渦,將那些由眾生記憶凝成的笑容儘數卷入核心。
每一道笑臉融入體魄,便有一縷純粹願力滲入陳凡神魂,修補著他瀕臨碎裂的識海。
心相金身轟然震響,眉心那枚由無數細小笑臉交織而成的金色印記驟然熾亮,宛如一輪微縮的太陽在額前升起。
「本源功德身熔煉進度91」
係統提示音冰冷依舊,但這一次,卻像是命運齒輪開始轉動的征兆。
然而,天不容善。
七曜封德陣感應到願力失控,瞬間暴起反製。
蒼穹之上,七座古碑自虛空中浮現,碑麵流轉著泛黃血痕般的文字——那是曆代功德行者的臨終遺言,字字泣血,句句含恨,此刻卻被煉成鎮壓意誌的符咒,化作七道通天鎖鏈轟然砸落!
鎖鏈穿骨貫魂。
一根釘入頭顱,壓製靈覺;兩根貫穿雙臂,禁錮真元流轉;一根刺中心口,封鎖情念波動;一根鎖住丹田,凍結氣海根基;另兩根則直插雙腿,將他牢牢釘在陣心石台之上。
七碑投影交疊成籠,銀輝下,陳凡如祭壇上的犧牲,渾身浴血,卻仍挺直脊梁。
尉遲玄冥立於高空,執“仁”碑殘影,聲音冷得像北境萬年不化的寒鐵:“你以為他們是為你而笑?”
他緩緩抬手,七碑同時震動,碑麵浮現出七段破碎影像——
一位披麻女子跪於大雪之中,身後是焚毀的醫廬。
她曾以自身精血煉藥,救活瘟疫之城九成百姓。
可當朝廷下令剿滅“妄改天序者”時,那些曾跪地叩謝的民眾,親手將她推上火刑架。
烈焰升騰中,有人哭喊:“你讓我們學會希望……可希望太痛!”
另一幕,一名老者拄杖奔走於荒村之間,傳醫授術,門徒遍布天下。
百年後,他的弟子們卻集會盟誓,將他活埋於祖墳之下,棺木釘死前,親傳大弟子垂淚道:“師父,沒有苦難,修行便無意義。”
七位功德行者,七場悲劇。
他們皆因廣施善法、打破既定苦難秩序而被世人背叛,最終死於所救之人的刀鋒之下。
尉遲玄冥望著陳凡,聲音竟有片刻沙啞:“我們不想殺你……但我們必須殺掉‘希望’本身。因為每一次希望燃起,都意味著下一次更慘烈的絕望。”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三百年前,我們也曾相信過一個人。他比你更強,比你更仁。可最後,整個南荒為他陪葬。”
話音未落,第七道影像亮起——那是一個與陳凡麵容相似的身影,站在崩塌的城牆上,懷抱死去的孩子,仰天長嘯。
畫麵戛然而止,隻剩灰燼漫天。
就在此刻,遠方傳來一聲清喝!
“陳師教我識字,讓我知人間有光;授我藥方,救母於咳血之夜……此恩此德,何罪之有?!”
柳媚破霧而來,肩披殘袍,手中高舉一卷泛黃紙帖——那是當年講壇學子聯名寫下的“謝師帖”。
她身後十餘青雲舊部齊步踏出,人人手持一頁殘箋,逐句誦讀:
“陳師曾解我困頓,贈書三冊,使我得以考入內門。”
“陳師指點藥理,助我研製‘溫陽散’,救活瀕死族人。”
“那一碗靈米飯,暖了我整整一個寒冬。”
每念一句,封陣便劇烈一震,七碑投影出現細微裂紋。
更遠處,山坳間燈火點點。
小石頭站在高坡之上,身後百名孩童手拉著手,齊聲唱起那首曾在宗門流傳的童謠:
“陳師來,春風開,掃儘陰霾花自栽……”
歌聲稚嫩,卻穿透層層禁製,如清泉注入乾涸大地,彙入夢境星海。
歸藏影猛然昂首,吸收速度再次暴漲!
「檢測到大規模認知反哺,七碑使信念波動值突破閾值」
係統提示響起的那一刻,陳凡在鎖鏈貫穿神魂的劇痛中睜開了眼。
他的瞳孔已染上金芒,仿佛容納了整片星海。
七重壓迫幾乎碾碎他的意識,但他沒有嘶吼,沒有哀求,隻是靜靜地看向尉遲玄冥,嘴角緩緩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