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重願劫雷自蒼穹裂隙中緩緩凝聚,仿佛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雷霆,而是規則的具現——一道由“世人之願”淬煉而成的審判之光,通體幽藍,纏繞著金色符文,每一道紋路都在低語:你不配。
陳凡跪在廢墟中央,識海如遭萬針穿刺。
就在這雷勢將落未落之際,幻象驟生。
他看見夜琉璃。
她倒在魔淵祭壇的血泊之中,白衣染紅,發絲散亂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她的手緊緊攥著半枚泛著微光的符紙——那是他曾塞進她掌心的續命符,如今隻剩殘片。
她的眼眸渙散,唇角卻還掛著一絲笑,輕得像風:“你說……一起走的。”
“騙人。”
兩個字如刀剜心。
陳凡渾身劇顫,指尖深深摳進焦土,指節發白。
那一瞬,他幾乎想要鬆手,任由神魂潰散,隨她而去。
他不怕死,怕的是守到了最後,卻發現連一句承諾都成了謊言。
可就在他意誌瀕臨崩塌的刹那——
現實中,遠在千裡之外的雪山之巔,夜琉璃猛然咬破舌尖!
鮮血噴灑而出,染紅胸前玉墜。
她雙膝跪地,雙手緊扣命運同頻的契約印記,任經脈寸斷、五臟移位,也要強行加深鏈接。
她的聲音嘶啞如裂帛,卻帶著怒火與執念,穿透虛空怒喝:
“那是假的!我還活著——你還欠我一百個笑話!!”
這一聲,如驚雷炸響於陳凡識海。
幻境劇烈震蕩,夜琉璃的身影開始模糊、扭曲,最終化作點點金光融入他的眉心。
那一瞬間,他感到某種溫熱的東西順著血脈流淌而下,像是有人用命為他續了一口氣。
而天上,第四重願劫雷終於落下!
轟——!!
整片空間被撕開一道巨大裂痕,雷光如巨蟒般纏繞而下,直撲陳凡天靈。
他的肉身瞬間碳化,皮膚龜裂,鮮血蒸發成霧。
但更可怕的是識海內的衝擊——記憶碎片被狂暴願力攪動,親人、師長、村婦張嬸、藥園小童……一張張麵孔在他眼前閃現又破碎。
他聽見無數聲音在耳邊質問:
“你救得了幾個?”
“天下苦難無窮,你憑什麼稱善?”
“偽君子!你也配談功德?”
第五重雷,已在醞釀。
雲層深處,電蛇遊走,形成一座巨大的眼瞳,冷漠俯視眾生。
係統冰冷的提示音在識海回蕩:
「宿主信念動搖係數達89,即將觸發業障反噬。若無法重建核心信念模型,神魂將永久湮滅。」
陳凡蜷縮在地上,灰袍儘碎,唇角不斷溢血。
他的眼神開始渙散,手指無力地抓著地麵,喃喃道:“也許……我真的錯了……我隻是個掃地的雜役,能做什麼……誰又真的在乎……”
就在此時——
山巔古亭,墨蟬兒十指齊按焦尾琴。
她不是為了渡劫,也不是為救人。
她隻是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
那時她初入宗門,因樂修被視為旁門左道,被人譏笑“彈琴不如掃地”。
她躲在簷下抹淚,卻被一個灰衣少年撞見。
那人蹲在水窪邊,逗一個哭鬨不止的孩童,講了個荒唐至極的笑話:“你說雞為什麼過馬路?因為它聽說對麵有隻鴨子說它不敢!”
滿院人都笑了,包括她。
她記得那人笑著說:“你知道嗎?快樂也能積功德。笑一笑,少一分怨氣,世界就清淨一點。”
當時她隻當他是傻。
可現在,她坐在風雨欲來的山頂,十指早已血肉模糊,七根琴弦斷其六,唯有最後一根顫鳴不休。
她撫著焦尾琴,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你說快樂能積功德……那這一曲《願生謠》,算不算?”
話音落,十指齊壓!
錚——!!!
最後一個音符爆發,音波化作萬千細雨,自天際灑落。
每一滴雨中都藏著一段笑聲、一聲感謝、一句“多謝陳師兄指點丹方”、一聲“那天的粥真暖”……
這些曾被忽略的瑣碎善意,此刻彙聚成河。
一滴金色雨露,穿越千山萬水,落入陳凡乾裂的唇間。
溫潤,甘甜,帶著十萬信徒無聲的祈願。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
識海深處,那片幾乎熄滅的星河,竟隨著這滴露水輕輕晃動起來。
一點微光重新亮起,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如同黎明前最暗時刻,第一顆不肯沉沒的晨星。
他緩緩抬起頭,眼中不再是絕望,而是某種近乎悲憫的清明。
原來,他從不曾孤獨。
那些他以為無人記得的片刻,早有人默默銘記;那些他以為無足輕重的善舉,早已在人間種下千萬顆種子。
風吹起他殘破的衣角,露出腰間那枚早已黯淡的雜役木牌。
他曾以為,自己隻是個踩死蟲蟻都不配計較的螻蟻。
可此刻,他聽見了——
來自塵世最底層的回響。
百姓焚香禱告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他們高呼“救世主”,眼神虔誠如對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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