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子時三刻。
寒脊堡上空的風雪驟然凝滯。
七盞油燈如星辰拱衛,金光在蒼穹之下織成一張無形脈絡。
那光不熾烈,卻堅韌如絲,自文燈為中心向外延展,悄然滲入每一寸凍土、每一道裂痕。
百姓不知何時已自發聚攏講壇四周,手中無劍無符,隻有口中心經——《掃地心經》最基礎的引氣口訣,被他們一字一句,用儘力氣念出。
起初是零星幾聲,沙啞顫抖;繼而百人齊誦,聲浪滾滾;到最後,整座孤城仿佛化作一口巨大的鐘,轟鳴震蕩!
“天地清寧,一念歸真……”
“心若掃帚,不染塵根……”
聲波彙聚成潮,竟在城前凝聚出一道淡金色光牆,薄如蟬翼,卻堅不可摧。
就在此時,天邊黑霧翻湧,大地震顫。
鐵脊狼王率領千妖奔襲而來,獠牙森然,利爪撕裂風雪。
它仰天咆哮,周身妖氣暴漲,化作一頭巨影撲殺而至——那是足以撞塌山門的一擊!
轟!!!
撞擊聲震耳欲聾,雪花炸成齏粉。
可那看似脆弱的光牆,竟紋絲未動。
妖群驚退,狼王怒吼連連,再次衝鋒,三連撞、五連擊,直至力竭,光牆依舊穩立如初。
城頭之上,陳凡靜靜佇立,手中掃帚拄地,身形單薄如紙。
他臉色蒼白,嘴角血跡未乾,可雙眸卻亮得驚人,像是燃著兩簇來自靈魂深處的火。
這是信。
萬民共信,一字成牆。
他緩緩抬起掃帚,蘸起飄落的雪,在虛空中一筆一劃寫下——
那一字落下,光牆微微震顫,隨即金芒大盛,仿佛注入了某種古老意誌。
城牆邊緣浮現出淡淡的符文漣漪,空氣中響起低沉共鳴。
禮!智!信!
五字連書,橫列虛空,宛如天道銘文。
每寫完一筆,百姓誦經之聲便更整齊一分,願力回路隨之增強,光牆厚度竟肉眼可見地增厚,由薄紗化為琉璃壁壘!
蒼骨在千裡之外的祭壇上看得目眥欲裂,怒吼如雷:“不過是幻象!文字怎能擋刀?信仰豈能逆命?!”
他揮動骨刀,遙斬虛空。
刀氣破空而至,帶著吞噬魂魄的陰寒,直劈五字中央。
可就在刀鋒觸及“仁”字的刹那——
一聲脆響,仿佛冰裂古瓷。
那柄由千年妖骨淬煉、飲過無數修士鮮血的凶兵,竟從尖端開始寸寸斷裂,碎屑紛飛,如同觸碰到了某種不可褻瀆的規則。
“不可能!”蒼骨踉蹌後退,眼中第一次浮現驚懼,“你們……到底喚醒了什麼?”
與此同時,城下戰局逆轉。
秦九釘赤膊上陣,肩扛犁鏵,站在三百平民之前。
這些人手裡握的是鋤頭、鐮刀、木叉,臉上有菜色,眼裡卻有光。
“聽好了!”他嘶吼,聲音穿透風雪,“我們不是修士!我們不會飛、不能騰雲、也沒有法寶護體!但我們腳下踩的土地,是我們祖輩耕過的!我們身後的孩子,還想讀書寫字,還想抬頭看燈!”
他猛地將犁插入地麵,喝道:“犁能鬆土,也能破甲!今日不為殺人,隻為守住這盞燈!守住了燈,就守住了希望!”
話音落,三百人齊踏一步。
奇異的是,腳下泥土竟泛起微弱熒光,仿佛沉睡的地脈被喚醒。
他們依循《築基圖解》中所述呼吸節奏,腳步一致,氣息相連,竟隱隱形成一股共振之力。
耕戰陣,成!
第一波妖兵衝來,還未近身,便被這股集體意誌震得東倒西歪。
農具揮舞間,雖無靈力爆發,卻因勢大力沉、配合默契,硬生生打出一片血路。
而在戰場另一側,雪娘子率殘騎斷後,七箭穿身,戰馬倒斃。
她跌落在雪中,意識模糊,唇角溢血。
視線儘頭,是那座孤城,是那七盞不滅的燈。
她笑了,笑得淒涼:“若早十年……有人教我識字,告訴我‘善有報’……或許我不必靠獵殺活人來續命,不必淪為妖修眼中的‘好用的刀’……”
話未說完,氣息漸弱。
可就在這生死交界之際,一道金光自文燈垂落,輕輕照入她心口。
那光芒溫暖如春陽,竟讓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重新跳動了一下。
係統提示悄然浮現於陳凡識海:
【檢測到極端信念反哺案例,開啟‘信仰複蘇’機製——生命可借願力短暫延續】
城頭之上,陳凡猛然睜眼,望向那邊緣戰場。
雪娘子的手指動了。
她摸到肋間的斷刃,猛然抽出,撐地而起。
哪怕渾身是血,哪怕骨骼碎裂,她依舊跨上了那匹同樣重傷的戰馬。
風雪之中,八方呼應。
百姓誦經不息,光牆穩固如山;平民執犁為兵,陣勢初顯崢嶸;斷後殘騎重燃鬥誌,願力如線牽魂。
而這一切,都源於一個曾經掃地的雜役,一句最樸素的念頭:
我想變好。
你也想嗎?
陳凡低頭看著手中的掃帚,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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