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雷終於落下,撕裂蒼穹。
那一聲炸響不似雷霆,倒像是天地本身在質問——“我可為天?”
整個太虛界陷入死寂。
雲不動,風不走,連時間都仿佛被凍結在這一瞬。
億萬生靈仰頭望天,瞳孔中映著那道橫貫星海的筆痕,聽著那無聲卻震徹靈魂的詰問。
陳凡懸於半空,白發如雪,身軀早已千瘡百孔,經脈寸斷,血從七竅緩緩滲出,浸染衣袍。
他的身體已瀕臨崩解,壽元幾近燃儘,可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明,宛如晨露映朝陽,纖毫畢現。
墨蟬兒的琴聲還在繼續。
那不是樂音,而是心音。
十指儘裂,鮮血順著殘破古琴蜿蜒而下,滴落在崖石上,綻開一朵朵猩紅之花。
她閉著眼,卻仿佛看見了千萬裡外每一個顫抖的嘴唇、每一雙睜開的眼睛。
那些人不分貴賤,不論修為,甚至不懂修真為何物,隻是在這琴聲蕩開的一刻,忽然心頭一震,脫口而出:
“我想做個好人。”
一句樸素至極的話,如漣漪般擴散。
自邊陲村落到繁華城池,從深山草廬到廟堂高閣,無數人同時睜眼,喃喃重複。
有人正欲行惡,手停在半空;有人蜷縮角落,淚流滿麵;有稚童牽起跌倒的同伴,老者將最後一口糧遞給乞丐……億萬人心共振,願力如洪流,奔湧不息,儘數灌入那支懸浮於虛空的律外之筆。
筆尖輕顫,竟生出金紋流轉。
就在此時,係統光幕轟然浮現,金光刺破陰雲:
「是否召喚【立法影】?三息內書寫,可修改局部天道規則。」
沒有猶豫。
沒有遲疑。
哪怕三息之後便是魂飛魄散,壽儘神滅。
陳凡笑了。嘴角溢血,笑意卻坦蕩如初陽。
他抬起枯槁的手,指尖輕點——
“確認。”
刹那間,天地變色。
一道灰袍身影自他體內緩步走出,腳踏虛空,如履平地。
那人麵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清澈如少年,手中拄著一把破舊小帚,正是陳凡幼時掃藏經閣所用之物。
他立於半空,與陳凡並肩而立,卻又似獨立於世外,超脫形骸。
——立法影。
它抬頭望向星河,執筆淩霄。
身後虛空層層裂開,十萬化身殘影浮現:種菜的老農肩扛鋤頭,講學的先生手持竹簡,救嬰的醫者袖染血跡,扶老的少年背負佝僂老人……他們無一言語,靜靜佇立,卻像億萬蒼生齊齊站起,以沉默為誓,以心念為證。
紫微子仰頭怒吼:“你不能改天條!這是秩序的根本!凡情豈能染指天律?!”
他七律陣眼劇烈動搖,法印碎裂,七顆星核接連爆閃。
可他的聲音剛出口,便被淹沒在億萬低語之中——
“我們信你。”
“請讓善有報。”
聲浪滔天,壓過雷霆,蓋過天威。
立法影不動,隻將筆鋒緩緩劃破星空。
第一筆落下,寫的是“善”。
星光凝成字跡,溫暖如春陽灑落凍土。
第二筆續之,書“信”。
風起雲湧,北鬥偏移,七星星使手中的法器開始震顫。
第三筆,終章降臨。
立法影凝視蒼穹,筆尖頓住一瞬,似在傾聽這世間所有的哭與笑、痛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