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跪在昆侖之巔的石階上,白衣如雪,卻被一縷縷從經脈中滲出的黑血染得斑駁。
她雙唇顫抖,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仿佛要以痛覺壓製體內那頭蘇醒的惡獸。
可那蠱蟲早已紮根三百年,自她出生那一刻起便寄生魂魄深處——紫微子布下的斷情蠱,專噬至情至性者的心脈。
“情之一字,最易殺人!”
一聲狂笑自星河儘頭炸響,紫微子的身影浮現在銅門裂隙之間,金袍獵獵,眼中儘是譏諷與快意。
他抬手一引,夜琉璃體內魔根驟然暴漲,如荊棘般刺穿五臟六腑。
她悶哼一聲,脊背弓起,喉間湧上腥甜,一口漆黑如墨的血噴灑而出,在空中劃出淒厲弧線。
可就在那鮮血即將落地之際,淨業杖忽地自行騰空,懸浮於她頭頂,通體綻放出前所未有的聖潔白光。
那光芒不熾烈,卻帶著一種洗滌萬物的溫柔,像是初春第一縷照進深穀的日暉。
夜琉璃艱難抬頭,望向陳凡。
她的視線已開始模糊,可嘴角卻緩緩揚起,染血的唇瓣輕啟:“你說過……要帶我看春天。”
話音未落,她猛然咬破舌尖,以精血為引,雙手結印,將最後一道共生契強行逆轉——不是傳給他人,而是注入法杖核心!
刹那間,淨業杖嗡鳴震顫,潔白光柱衝天而起,竟將斷情蠱反噬之力儘數牽引至自身心脈!
她的身體劇烈抽搐,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可眼神始終未曾移開陳凡的方向。
“琉璃!”陳凡怒吼,欲衝上前,卻被一股無形屏障阻隔。
風停了,雲凝了,連星河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唯有那根燃燒著願力的法杖,在天地間靜靜矗立,像一座守望千年的碑。
就在這死寂之中,一道瘦小身影自人群後緩緩走出。
是小硯台。
他不再嬉笑,也不再藏匿於陳凡影下。
此刻的他,捧著九卷泛黃筆記,紙頁邊緣磨損嚴重,墨跡深淺不一,卻每一頁都寫著同樣的標題:《掃地日誌》。
“我不是什麼高人。”他聲音很輕,卻傳遍全場,“我隻是三百年前,那個總躲在藏經閣廊柱後,偷偷看你畫笑臉的孩子。”
眾人怔然。
唯有陳凡心頭巨震。
那時他還隻是個雜役,每日清掃古籍塵埃,順手在廢紙上塗鴉笑臉,隻為哄一個看不見的盲童開心。
他從不知那孩子一直記得,更不知那些隨手塗抹的痕跡,竟成了支撐一個人活下來的光。
小硯台一步步踏上登天階第六級,腳步堅定。
“你說過,掃地不是賤役,是護一方清淨。”
他回頭看了陳凡一眼,眼中淚光閃動,“今天,換我為你掃出一條路。”
言罷,縱身躍下!
筆記在半空燃起金焰,火焰無聲蔓延,竟化作一道實體石階,穩穩嵌入登天階最底層。
那石階平凡無奇,唯有一行稚嫩筆跡刻在其上——
“今天,掃地叔叔笑了。”
第七級光芒再漲,整座登天階開始共鳴,仿佛沉睡萬年的血脈終於被喚醒。
佛塔頂層,心燈尼靜坐如磐。
這位盲眼守塔僧緩緩抬起枯瘦手掌,握住了懸於頸間的殘鈴。
鈴身布滿裂痕,似隨時會碎,可當她輕輕一搖——
“鐺……”
聲音不大,卻穿透三界六道,直抵幽冥最深處。
“燈不照形,照心;鈴不驅邪,喚歸。”
她低語如風,拂過萬千孤魂耳畔。
刹那間,九幽之下萬靈齊應。
那些曾被陳凡救下的亡魂、疫區中咽氣前聽見他名字的百姓、斷崖邊被一句話拉回人間的母親……無數殘念自輪回邊緣蘇醒,齊聲呼喚:
“陳凡……陳凡……陳凡……”
願力如天河倒灌,自虛空中彙聚成洪流,席卷七器!
塵緣帚輕顫,定海珠流轉,補天石共鳴,承願碑生輝,淨業杖浴光重生——
大地轟鳴,地宮最深處,一盞青銅小鈴破土而出。
它鏽跡斑斑,鈴舌斷裂,可當萬千呼喊湧入其內,整座鈴身竟煥發新生,浮現出流轉梵文,懸於登天階頂端,輕輕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