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明,天地肅然。
九道金鎖自天而降,每一根都如熔金鑄就,刻滿古老佛紋,攜著鎮壓萬邪的威勢直撲陳凡。
虛空被撕裂出九道裂痕,金色雷火沿著軌跡炸開,空氣凝成實質般的壓力,連風都不敢流動。
異端碑在遠處虛空中緩緩浮現,黑石如墨,碑麵空白,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禁錮之力——那是專為釘死“背離正道者”所設的刑具,一旦入碑,魂魄將永世不得超脫。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嘶啞卻決絕的吼聲劃破寂靜。
“他幫我撿過紅薯!”
老農猛地衝出人群,枯瘦的手臂死死抱住其中一根金鎖。
那鎖上流轉著佛力,瞬息灼燒皮肉,焦味彌漫,血順著他的指縫滴落泥地。
但他沒有鬆手,反而踉蹌跪下,用肩膀頂住鎖鏈,抬頭望向蓮台之上的大覺尊,眼中渾濁卻燃著火:“我一輩子沒被人蹲下來撿過東西……可他做了!你說他是異端?那你告訴我——善,還得看誰來做嗎?”
話音未落,第二人衝出。
是那個曾抱著發燒孩子狂奔求醫的母親,她懷裡仍摟著昏睡的孩子,一腳踩進泥水也不顧,撲到另一根金鎖前張開雙臂:“我兒高熱三日,郎中不肯治,是他給了半塊饃,又指引我去山外醫館!若這叫邪道,那我寧願永不入淨土!”
第三道身影搖晃著上前——忘我郎。
他曾是教書先生,如今記憶儘失,卻在看到那歪斜一筆“我姓李”後,靈魂深處某根弦徹底崩斷。
他跌跌撞撞地撲向第三根金鎖,雙手抱緊,像抱住失散多年的骨肉,口中喃喃:“我不是忘了……我是不敢記得……可我記得她說‘做個好人’……我記得……”
一人、兩人、十人……百人!
三百信徒中有近百人相繼掙脫了《贖罪錄》的束縛,扔掉那鮮紅如血的紙頁,衝向金鎖,以血肉之軀阻擋神罰。
有人哭喊,有人沉默,有人甚至不知自己為何而動,隻是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選擇——因為他們心裡,曾有一瞬不忍、一念想幫、一句未曾說出口的“謝謝”。
誦佛童六耳爆裂,鮮血淋漓,癱倒在地,隻剩嗚咽:“聲音……亂了……萬人同音……碎了……”
高台上,盲信尼立於佛幡之下,雙目早已剜去,眼窩空洞流血,此刻卻冷笑出聲:“愚昧!你們以凡軀擋佛諭,可知已造無邊罪業?待輪回鏡照心時,必墮阿鼻!”
風掠過她殘破的身影,吹動她襤褸的袈裟。
陳凡緩緩轉頭看向她,眉心齒輪狀核心微微震顫,映出她顫抖的輪廓。
“你說你看不見。”他聲音平靜,卻如針刺入人心,“可你聽見了嗎?昨夜那孩子摔倒在門檻上,額頭磕出血,你站在三步之外,指尖動了三次,想伸手——可你忍住了,因為‘不可觸塵’。”
盲信尼渾身劇震,嘴角笑意僵住。
“你不是純淨。”陳凡輕聲道,“你是恐懼。怕看見,怕聽見,怕心動,怕自己不再是‘被選中者’。”
她猛然踉蹌後退,腳下踏空,卻無人扶她。
就在這時,一道瘦小身影悄然穿過人群,走向佛壇。
斷天童·新芽,那個總在香爐邊種帶刺花的孤童,默默蹲下,將手中那株枯黃卻倔強挺立的花插進灰燼之中。
花莖布滿尖刺,焚香的餘溫立刻灼傷了他的掌心,但他沒鬆手。
“它不討好任何人。”他說,聲音稚嫩卻清晰,“也不跪拜,不誦經,不焚身供佛……但它活著。”
火焰悄然舔上花瓣,焦黑蔓延,可那花依舊直立,仿佛在灰燼中點燃了一盞無聲的燈。
陳凡閉上了眼。
識海之中,係統界麵猩紅閃爍,字符如血流淌:
【警告:啟用“歸心影”需獻祭七日自我意識】
【期間宿主將成為純粹願力通道——無思、無我、唯承眾心】
【風險提示:意識可能無法回歸】
風吹起他的灰袍,獵獵作響。
他忽然笑了,笑得疲憊,也笑得釋然。
“正好……我也累了。”
下一瞬,他俯身,將塵緣帚插入腳下的泥土。
刹那間——
暖塵光華衝天而起!
那把破舊掃帚竟如古樹生根,光芒順著竹枝蔓延,化作千萬縷細絲,穿透大地,連接四方。
村中每一片落葉、每一寸塵埃、每一滴未乾的淚、每一道藏在心底未曾言說的感激,全都開始震顫。
流光自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有樵夫背負陌生人走十裡山路時心頭一閃的暖意;
有母親在暴雨中跪地哀求郎中時那一句沒說出口的“求您”;
有孩童偷偷把最後一口飯塞給餓狗後的羞怯一笑;
還有老農看著紅薯滾落泥中,卻被一雙陌生手輕輕拾起時,眼底湧上的酸澀……
這些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善念,此刻儘數化作璀璨流光,如星河倒灌,湧入陳凡身軀!
他的身體開始透明,骨骼泛起金紋,血液似化琉璃,靈魂仿佛被百萬顆心同時托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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