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漢公…大司馬…”
李付悠慢悠悠地重複著這兩個位極人臣的稱號,語氣玩味道:“原來如此…”
難怪路過此處見有劫氣衝天,難怪這人說話啞迷這麼多。
——能使漢分兩代、能跟‘位麵大法師’單挑soo的人,有此心智也就不奇怪了。
李付悠抬目望向遠方即將走儘的夕陽,不由詢問道。
“你說你願意為火,那你這把‘火’又該如何燒呢?”
王莽聞言垂目看向湖麵的蘆葦,隨即長歎一聲,指著蘆葦道。
“閣下當知,大漢便如同這片湖中看似茂盛的蘆葦。而民便是這湖中之水。
現在天下看似承平日久,國力強盛。可湖中淤泥卻已經跟不上這‘強盛’的蘆葦生長了…
這根…爛完了!”
李付悠抬目望於九天之上,背手而立,緩緩道。
“願聞其詳…”
王莽聞言隨即伸出三根手指,指節因用力甚至微微發白。忿怒道。
“這一爛,在田畝!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豪強貴胄,兼並土地如餓虎撲羊。
失地之民,或為流寇、或為奴婢、或餓斃於道旁。朝廷賦稅十之八九出自尚有薄田的自耕農。
而他們亦是豪強盤剝的對象。根基已朽,大廈將傾…不過早晚!”
隨即王莽又屈下一指。高聲道。
“這二爛,在仕途!
舉薦之製,名為選賢,實為朋黨。非世家子弟,不通經學大儒之門,縱有管仲樂毅之才,亦難登堂入室。
即便能僥幸作官,那也是官官相護!
不盤根錯節,結成一張大網,為自己家族撈去足夠的利益,哪管的了民間疾苦?
清廉者寸步難行!貪墨者步步高升!這朝廷的血液,也早已汙濁不堪!”
忿聲到此,老者徑直站立而起,抬手再屈一指。怒喝道。
“這三爛,在人心!在禮法!
儒家經義,本為治國安邦之大道,如今卻成了粉飾太平、束縛人心的空文!
上位者奢靡無度,競相誇富!下位者道德淪喪,苟且偷生!忠孝仁義,掛在嘴邊,行出來的,儘是男盜女娼!
歸根到底…不過為名…為利…”
一時間,湖麵之上,隻有漁船中傳出陣陣急促的喘息聲。
良久,老者不顧長袍,緩緩又靠著魚棚坐下。聲音中的激昂不再,反而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喃喃道。
“從我入士之時,所有人都知道這世道不對了。
從販夫走卒到朝堂諸公,心裡都清楚,這劉氏氣數似儘了。
就像一鍋水,下麵柴火已熄,水麵之下還靠著餘溫維持著一點平靜。但水麵之上,早已是冷透了…
故而最近有五德始終學說大興,故而漢天命代秦的話語又在流傳。
不就是都在期望,這個世界能有所改變嗎?”
“想法很宏大,可現實很骨感…”李付悠淡淡評價,隨即抬手指了指天上道。
“你這把火能不能燎原難說。但你可知,先不論這凡間的阻力,這天上可是真有仙神的。
你這一變,不知要觸動多少神仙佛陀的香火供奉?
與人為敵,勝負尚可兩說。
可你要鬥的…又何止是人而已…”
王莽問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轉頭看向李付悠,指了指蘆葦群。感歎道。
“神佛?不過是另一重盤剝罷了!正經香火祂們要,童男童女的邪祭祂們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