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的夜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我趴在赤壁西岸的蘆葦叢裡,冰冷的江水漫過腳踝,帶著深秋的寒意。遠處的江麵燈火通明,孫劉聯軍的戰船連營數百裡,船頭的“周”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與北岸曹軍的“曹”字旗隔江對峙,像兩柄即將碰撞的利劍。
“時樞”的藍光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表盤上的紅點正穩穩地落在曹軍水寨的方向,旁邊標注著一行小字:【“炎紀”核心能量場與“火攻”關鍵節點重合,能量強度99。】
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曆史上,正是這個月,周瑜采納黃蓋的苦肉計,以火攻大破曹軍戰船,奠定了赤壁之戰的勝局。而“炎紀”碎片的最終能量爆發,顯然就與這場決定天下三分的大火有關。
我已經在聯軍營地潛伏了三日。憑借從烏巢帶來的“醫者”身份和一些簡單的急救知識,勉強混進了周瑜麾下的軍醫營。這三日裡,親眼目睹了聯軍的緊張備戰:黃蓋被“杖責”後臥病不起,闞澤深夜獻詐降書,龐統假意投奔曹操獻上“連環計”——一切都像曆史課本裡寫的那樣,朝著那場驚天動地的火攻推進。
可我的心,卻像被江霧泡得發沉。
見過周瑜。那個被江東人稱為“周郎”的將軍,身著白袍,麵如冠玉,眉宇間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銳氣。在中軍帳裡,周瑜手持令箭,調度各路兵馬,言談間意氣風發,看向帳下謀士的眼神裡,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那是對曹軍勢大的忌憚,也是對火攻能否成功的忐忑。
而最讓我心頭刺痛的,是在周瑜身邊,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
小喬就坐在周瑜身後的屏風旁,穿著一身素雅的湖藍色長裙,手裡繡著一方手帕。她的容貌比八年前在官渡時更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眉宇間卻少了當年的青澀,多了些隨軍征戰的疲憊。她偶爾會抬頭看向周瑜,眼神裡滿是溫柔與擔憂,像江霧中的一盞燈,照亮了帳內的肅殺。
我躲在帳外的廊柱後,看著她為周瑜整理衣襟,看著她低聲叮囑士兵注意防寒,看著她拿起桌上的地圖,指著赤壁的風向,輕聲說著什麼。要知道,曆史上小喬不僅是周瑜的妻子,更是他軍政上的知己,甚至有人說,火攻的時機選擇,就有她的建議。
我不敢上前相認。
我是大智,是來自未來的時空過客,是背負著尋找碎片使命的“天選之人”。而她是小喬,是周瑜的妻子,是江東的美人,是這個時代本該擁有的歸宿。我們的相遇,本就是一場意外;我們的情愫,本就不該存在。
“大智先生,周將軍請您過去一趟。”
帳外傳來士兵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沾滿藥草味的衣襟,走進中軍帳。
周瑜正與諸葛亮站在地圖前爭論著什麼。諸葛亮手持羽扇,笑意溫和:“周將軍,赤壁的冬季多刮西北風,若要火攻,需得東南風相助,可這東南風……”
“軍師放心。”周瑜打斷他,語氣帶著自信,“我已讓將士們準備好‘引風幡’,隻要稍有東南風的跡象,便可順勢點火。若天不助我,我便以人力逆天而行!”
他的目光轉向我,示意上前:“先生這幾日為傷兵處理箭傷的手法頗為奇特,尤其是用烈酒消毒、銀針引流之術,連軍醫都自愧不如。不知先生師從何處?”
我心裡一緊,知道周瑜在試探。躬身道:“晚輩家傳醫術,曾在西域遊曆,學過些異域手法,讓將軍見笑了。”
周瑜笑了笑,沒再追問,轉而指著地圖上的曹軍水寨:“曹軍戰船以鐵索相連,看似穩固,實則最怕火攻。隻是他們的船艦外圍塗了防火的桐油,尋常火焰難以點燃。先生是醫者,想必對草木習性熟悉,可知哪種草藥混合油脂後,火勢最烈?”
這個問題正中下懷。想起“炎紀”碎片與火攻的關聯,故意說道:“晚輩曾在南疆見過一種‘火桐草’,曬乾後研磨成粉,與油脂混合,遇火即燃,且火勢帶毒,沾染皮肉便難以撲滅。隻是此物多生於濕熱之地,不知江東是否有……”
“有!”帳外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眾人回頭,隻見小喬掀簾而入,手裡捧著一束乾枯的草藥,葉片呈暗紅色,莖稈裡隱約有油脂滲出,“此草在柴桑的山穀裡多得是,我幼時隨父親采藥見過,當地人叫它‘血燃草’。”
她的目光與我相遇,微微一頓,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複了平靜,仿佛隻是第一次見我。可我卻從她顫抖的指尖和微蹙的眉頭裡,讀懂了她的心思——她認出我了。
周瑜顯然沒注意到兩人的異樣,接過草藥聞了聞,大喜過望:“太好了!有此草相助,何愁曹軍不滅!”他當即下令,讓士兵連夜采集“血燃草”,與油脂混合製成火攻的引火物。
帳內眾人散去,隻剩下我和小喬。江風從簾縫裡鑽進來,吹動她的發絲,也吹散了帳內的藥草味,留下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她常用的熏香,在官渡時就記住了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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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喬率先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顫抖,“你沒死?”
我點點頭,喉嚨發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隻說出一句:“你還好嗎?”
“我很好。”她低下頭,看著手裡的帕子,上麵繡著的梔子花已經有些褪色,“周郎待我很好,江東待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