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風卷著沙礫打在馬背上,蘇青的傷口滲了血,染紅了半邊衣袖,她卻揚著馬鞭催馬疾行,目光亮得像淬了火的刀。“趙雷的人被暗影門引去戈壁,最多能拖兩個時辰,咱們得在那之前找到水鏡先生。”她側頭看我,鬢角的碎發被風吹得亂飛,“周定說水鏡先生在江南的‘鏡湖’,可那地方……十年前就沒人見過真容了。”
我攥緊懷裡的虎符盒子,木質的邊角硌得掌心發疼。“長老說水鏡先生認得這虎符,見了它自會現身。”話音剛落,馬蹄忽然踉蹌了一下,低頭才發現草原邊緣竟藏著一片沼澤,黑綠的泥水泛著氣泡,像張張開的嘴。
蘇青猛地勒住韁繩,馬嘶鳴著人立而起。“繞路!這片‘迷魂沼’進去就出不來!”她指著左前方一道狹窄的山脊,“從那邊翻過去,能近十裡路。”
爬山時才發現,蘇青的箭傷比看起來重得多,她每走一步都往山岩上靠,手按在傷口上,指縫裡滲出血來。我想替她背包,她卻把裝短刀的皮鞘往我手裡一塞:“拿著,這刀認主,你帶著比我方便。”
爬到山脊頂時,夕陽剛好沉進地平線,最後一縷光落在遠處的湖麵上,碎成一片金鱗。那湖像麵巨大的銅鏡,映著漸暗的天色,湖邊立著座青瓦白牆的院子,煙囪裡正飄著淡青色的煙。
“是鏡湖!”蘇青眼睛一亮,忽然踉蹌了一下,我伸手扶住她,才發現她臉色白得像紙,“你先歇著,我去敲門。”
剛走到院門口,木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一個穿青布長衫的老者站在門內,手裡拎著個藥杵,頭發白得像雪,眼睛卻亮得驚人。“虎符帶來了?”他沒看我,目光落在我懷裡的盒子上。
我剛點頭,他忽然側身讓開:“進來吧,蘇丫頭快撐不住了。”
院子裡種著半畦草藥,藥香混著晚飯的米香飄過來。老者把蘇青扶到竹榻上,撕開她的繃帶,倒了碗深褐色的藥汁遞過去:“喝了,這‘止血藤’是鏡湖特產,比你們帶的金瘡藥管用。”
蘇青仰頭灌下藥汁,忽然指著老者的手腕:“您這串珠子……是玄真教的‘七星扣’!”
老者笑了,捋著胡子點頭:“三十年前是,現在不是了。”他轉向我,“把虎符拿出來吧,既然能從暗影門走到這兒,該讓你們見見真東西了。”
我解開盒子,兩半虎符剛湊到一起,忽然“哢”地合為一體,紋路嚴絲合縫,正麵的“受命於天”四個篆字在油燈下泛著微光。老者的目光落在虎符上,忽然歎了口氣:“建文爺當年把虎符劈成兩半,一半給了暗影門,一半交我保管,說‘若有一日天下需我,虎符為信;若天下安穩,便讓它永不見天日’。”
“您見過建文帝?”我猛地抬頭,蘇青也直起了身子。
老者往爐膛裡添了塊柴,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何止見過。永樂元年,他就住在這鏡湖底的石窟裡。”
這話像道驚雷,炸得我半天說不出話。老者卻像說尋常事:“當年他從南京逃出來,一路被燕王的人追,是暗影門的老門主把他藏在黑風口,後來風聲緊了,才轉移到鏡湖。”他指著院角的古井,“那井通著湖底石窟,他在裡麵住了整整八年。”
蘇青忽然問:“那他現在……”
“三年前走了。”老者的聲音輕了些,“說要去看看‘他讓出來的天下’。臨走前留了句話,說‘百姓鍋裡有米,炕頭有暖,誰坐龍椅,又有什麼要緊’。”
我攥著虎符的手忽然鬆了些。想起暗影門長老的話,想起建文帝放棄複國的選擇,忽然懂了——那些年的顛沛,那些人的守護,從來不是為了奪回皇位,而是為了守住一份“天下安穩”的信念。
“這虎符……”我剛開口,就被老者打斷:“留著吧。”他從櫃子裡翻出個布包,裡麵是件洗得發白的舊衣,領口繡著個小小的“允”字,“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件貼身衣物,你們要是想知道更多,就帶著虎符去一趟雲南,找個叫‘雲棲寺’的小廟,住持會告訴你們他後來的蹤跡。”
深夜的鏡湖泛著冷光,我和蘇青坐在院門口的石階上,手裡攥著那半片舊衣。蘇青的傷口已經不疼了,她忽然笑了:“原來咱們找了這麼久的‘失蹤之謎’,答案早就寫在百姓的日子裡了。”
我望著湖麵,忽然明白老者為什麼說“鏡湖”沒人見過真容——它就像建文帝的選擇,藏在尋常煙火裡,不顯山不露水,卻護著一方安穩。
天快亮時,老者送我們到湖邊,手裡拎著兩個油紙包:“路上吃,鏡湖的蓮子糕,建文爺當年最愛吃這個。”
船劃到湖心,回頭看那座院子,已經隱在晨霧裡,隻剩一縷炊煙筆直地往上飄,像根係著過往的線。蘇青忽然把虎符揣進懷裡,拍了拍我的肩膀:“雲南走起?”
我笑著點頭,晨光剛好落在她帶傷的手臂上,傷口結了層淺粉色的痂,像朵剛開的花。
原來真相從來不在史書的字縫裡,而在那些藏著信念的角落——在黑風口的密道裡,在鏡湖的石窟中,在每個為“安穩”二字默默守護的人心裡。而我們要找的,從來不是一個失蹤的皇帝,而是那份穿過歲月,依舊溫熱的初心。
船槳劃開水麵,碎光裡,仿佛能看見很多年前,那個放下龍袍的人,正沿著湖岸慢慢走遠,背影融進江南的煙雨裡,成了最溫柔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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