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寧鐵山的晨霧帶著鬆針的潮氣,漫過山頂那塊被曬暖的岩石時,我正被阿月的笑聲吵醒。
她蹲在草坡上,藍裙子的裙擺沾著露水,手裡捏著支剛折的映山紅,正逗弄著一隻灰毛野兔。兔子的耳朵抖了抖,突然躥起來,撞在她膝頭又慌忙逃竄,引得她笑得前仰後合,發梢的金粉創世本源殘留的光)在晨光裡簌簌飄落,像撒了把碎星。
“慢點笑,當心嗆著。”我坐起身,後背的舊傷還在隱隱作痛——那是在歸墟之門付出的“代價”之一,失去元素力量後,過去穿梭宇宙留下的傷口不再被能量修複,反而變得和普通傷痕一樣,會在陰雨天發疼。
阿月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把映山紅彆在我耳邊:“你看,鐵山的花比宇宙裡的光軌好看吧?”她的指尖劃過我掌心,那裡的碎片印記早已淡成淺痕,隻有湊近了才能看見七道極細的紋路,像誰用指甲輕輕刮過。
“好看。”我望著她眼裡的光,比創世本源的光球更暖,“但宇宙裡有你畫不出的星星。”
“才不是。”她從帆布包裡掏出素描本——這是回到鐵山後,二柱子用樺樹皮給她做的,封麵還刻著朵歪歪扭扭的藍花,“昨晚我畫了北鬥七星,比天上的還亮呢。”
翻開本子,果然見紙頁上綴滿了金粉,北鬥的勺柄處畫著艘小小的銀船,船舷邊站著兩個牽手的人影,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回家”。我的指尖撫過紙麵,突然摸到個硬物——是片乾燥的藍花瓣,夾在最後一頁,正是風語塔那株藍花的花瓣,不知何時被她收了起來。
“王大爺說早飯煮了南瓜粥。”阿月合上本子,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往山下跑,“再不去二柱子就要把糖罐偷空了!”
草坡上的露水被踩得四濺,我跟著她跌跌撞撞往下跑,後背的傷在顛簸中隱隱作痛,心裡卻像被粥碗裡的糖塊泡得發甜。這就是失去力量的日子?沒有影粒子的嘶吼,沒有源晶的震顫,隻有晨光、笑聲和即將涼透的南瓜粥。
村口的老槐樹下,王大爺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煙筒裡冒出的白煙在晨霧裡扭成麻花。二柱子果然捧著糖罐,見我們跑來,慌忙把罐子藏到身後,嘴角還沾著糖渣:“阿月姐,你看他是不是瘦了?在外麵肯定沒好好吃飯!”
“才沒有。”阿月搶過糖罐,挖了兩大勺丟進我的粥碗,“他在宇宙裡吃了星星做的餅,比你家的紅薯乾還頂餓。”
王大爺“嗤”地笑出聲,煙杆往鞋底磕了磕:“小丫頭片子就會哄人。星星能吃?那老漢我年輕時還摘過月亮呢。”他往阿月碗裡舀了勺南瓜,“快吃,吃完跟我去看看菜窖,前兒個窖裡的土豆發了芽,正好讓你畫畫。”
阿月的眼睛亮起來:“發芽的土豆也能畫?”
“怎麼不能?”王大爺眯著眼睛笑,“萬物有靈,發了芽的土豆,心裡也揣著春天呢。”
我望著他們湊在一起說悄悄話的背影,突然想起歸墟之門的投影說的“平凡即平衡”。原來宇宙的真諦,不在源晶的光芒裡,而在灶膛的火光裡,在發了芽的土豆裡,在藏不住糖渣的嘴角裡。
早飯剛過,山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二柱子舉著柴刀衝進來:“叔!王大爺!山下有群穿鐵皮衣服的人,說要找什麼……‘平衡者’!”
我的心猛地一沉。鐵皮衣服?是拾荒者的殘餘勢力?
阿月下意識地擋在我身前,手裡緊緊攥著素描本,金粉從紙頁間滲出來,在她周身織成層淡淡的光膜——她重生後,創世本源的力量並未完全消失,隻是化作了本能的守護,像母雞護著雛雞。
“彆怕。”我把她往身後拉,雖然知道自己此刻手無縛雞之力,卻還是想把她護在懷裡,“有王大爺和二柱子在……”
話沒說完,村口就走進來一群人。他們穿著銀灰色的防護服,頭盔上的燈在霧裡亮得刺眼,為首的是個高個子女人,摘下頭盔後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左眉骨處有道閃電狀的疤,正是拾荒者的副首領,當年在元素交彙點指揮戰艦的人。
“平衡者,我們又見麵了。”女人的聲音像磨過的鐵皮,目光掃過我和阿月,最後落在我掌心的淺痕上,“源晶核心歸位,創世本源平衡,恭喜你。”
“你們來做什麼?”我握緊阿月的手,她的指尖冰涼,光膜卻越來越亮。
“不是來搶東西的。”女人從背包裡掏出個金屬盒,放在石桌上打開,裡麵是塊黑色的晶體,正是影獄獸坍縮後剩下的那塊,“首領未來的我)消散前,讓我們把這個還給你。他說……‘貪婪的債,該用懺悔來還’。”
晶體接觸到阿月的光膜,突然化作無數光點,在石桌上拚出張星圖——是拾荒者殘餘勢力的聚居地,位於銀河係邊緣的顆廢棄行星,圖上用紅筆圈出了十幾個紅點,標注著“影粒子殘留區”。
“這是……”
“我們找到的最後幾處影粒子。”女人的聲音低了些,“首領說,你們或許願意……最後幫我們一次。當然,我們會用所有儲存的能量作為交換,絕不再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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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突然開口:“你們知道錯了?”
女人抬頭看她,眼神裡有絲複雜:“在噬影深淵看到了真相。我們引爆母星,殺害無辜,根本不是為了生存,是為了私欲。首領消散前,讓我們把所有掠奪的資源還回去,再用餘生淨化影粒子——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贖罪。”
王大爺突然往灶膛裡添了塊柴,火星劈啪作響:“犯錯不可怕,怕的是不知道錯。小丫頭,你說呢?”
阿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石桌上的星圖,突然把素描本翻開,撕下畫著銀船的那頁,遞給女人:“這個給你們。畫裡的光可以暫時壓製影粒子,等我們……”她看向我,眼裡閃著光,“等我們去幫你們徹底淨化。”
女人接過紙頁,指尖觸到金粉時猛地一顫,疤痕的顏色淡了些:“你們……願意幫我們?”
“王大爺說萬物有靈。”阿月認真地說,“影粒子也是痛苦的靈魂變的,該讓它們安息。”
我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明白,有些力量從不依賴源晶——比如原諒的勇氣,比如救贖的決心,比如相信“犯錯的人也能回頭”的溫柔。
女人深深鞠了一躬,帶著手下轉身離開。二柱子望著他們的背影,撓撓頭:“真的要幫他們?萬一他們騙咱們呢?”
“就算是騙,也得去看看。”我拿起牆角的柴刀——不是二柱子給的那把,是從宇宙帶回來的那把,刀身的雷紋早已黯淡,卻被我磨得鋥亮,“總不能讓影粒子留在那兒,說不定哪天又會變成影獄獸。”
王大爺把煙杆彆在腰上,往我包裡塞了幾個紅薯:“早去早回。鐵山的地該翻了,等著你們回來種南瓜。”
收拾行裝時,阿月把素描本裡的藍花瓣夾進我的衣領:“風語塔的花說,風會指引方向。”她又往我背包裡塞了罐糖,“二柱子偷藏的,甜的東西能讓人有勁兒。”
我們沿著熟悉的山路往山外走,晨光穿過霧靄,在地上投下兩道依偎的影子。阿月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的天際:“你看!”
隻見東方的雲層裡,七道彩色的光帶正緩緩升起,像歸墟之門的縮影,在晨光中漸漸消散。時樞的金屬飾品早已失去能量,變成普通的手環)突然輕輕震動,在我手腕上烙下最後一道光痕——是七塊碎片的紋路,組成個完整的“衡”字。
“是源晶在說再見。”阿月握緊我的手,光膜在她掌心流轉,“也是在說……我們做得很好。”
我低頭看著手腕上的“衡”字,突然想起在創世本源之境,投影說的最後一句話:“平衡不是擁有力量,是帶著傷痕依然選擇溫柔。”
山外的風帶著泥土的腥氣,吹起阿月的藍裙子。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金粉從發梢飄落,在地上畫出斷斷續續的光軌,像幅未完的畫。我跟著她的腳印往前走,後背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心裡卻踏實得很。
或許這就是第四十一卷的新篇章——沒有宇宙的宏大,沒有源晶的璀璨,隻有兩個人,一把刀,一罐糖,和遠方等待淨化的影粒子。
但隻要身邊有她,有手裡的柴刀,有鐵山的牽掛,就算失去所有力量,又有什麼關係呢?
畢竟,真正的秘籍,從來不在碎片裡,在心裡。
我加快腳步追上她,伸手牽住那隻帶著金粉的手。前路還長,霧還沒散,但隻要牽著她的手,再遠的路,再濃的霧,也能走出光亮來。
就像鐵山的太陽,總會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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