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山的晨霧剛漫過磨坊的木輪,二柱子就舉著把鋤頭衝過來,褲腿上還沾著新翻的泥土:“阿月姐!光樹種下去了!你畫的光軌圖真管用,埋種子的地方冒金芽了!”
阿月正蹲在溪邊洗素描本,聞言手裡的木槌“咚”地掉進水桶,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藍裙子。她撈起本子往光樹田跑,銀鈴在晨露裡叮當作響——那顆失而複得的鈴舌格外精神,把晨光都震得碎成了金粉。
我跟在後麵,腕間的時樞紋突然泛起暖意。這道自歸墟之門後就沉寂的紋路,今早竟隨著第一縷陽光醒了,幽藍的光順著血管遊走,像在數著鐵山新抽的枝芽。王大爺說這是“星軌重鑄的餘溫”,宇宙的平衡落進了泥土裡,就長成了看得見的希望。
光樹田在老槐樹下,二十顆光樹種下去才三天,竟已抽出半尺高的苗,嫩芽上裹著層細碎的金粉,風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二柱子新翻的壟溝裡,畫出彎彎繞繞的線——像極了阿月畫的星軌圖,隻是把宇宙的光,種進了鐵山的土。
“你看這紋路。”阿月蹲在第一棵光樹前,指尖撫過苗稈上的紋路,“跟拾荒者營地的黑柱子一模一樣,隻是顏色反過來了。”
我湊近一看,果然,苗稈上的金色紋路與黑柱子的暗藍紋路嚴絲合縫,隻是不再猙獰,倒像串溫柔的符咒。時樞紋突然發燙,眼前閃過幅流動的畫麵:碎星帶的光樹成林時,金色的枝葉間掛著無數銀鈴,拾荒者的孩子們在樹下追蝴蝶,副首領坐在光樹樁上,手裡捧著那封沒署名的信,陽光透過信紙,把薔薇圖案映在地上,像朵會發光的花。
“時樞在說,它們真的回家了。”我輕聲說,時樞紋的光漸漸沉下去,在腕間凝成顆小小的星子形狀,再不動了。
晌午的太陽曬得泥土發燙時,王大爺背著半簍紅薯從地裡回來,看見我們在光樹田澆水,突然喊:“郵局來啦!說是從碎星帶寄的!”
阿月的銀鈴先一步飛了出去,我追到院門口時,正看見她踮腳夠郵差手裡的木盒,盒子上貼著片光樹的金葉子,郵戳是“拾荒者聚居地”,蓋戳的墨水泛著淡淡的藍——是影粒子退去後,行星新釀的墨。
木盒裡沒有信,隻有包用藍布裹著的東西。解開布的瞬間,金粉“騰”地冒出來,在院子裡織成個小小的光膜,膜裡浮著顆圓滾滾的果子,果皮上有星星形狀的紋路,正是副首領說的光樹果。
“還有這個。”郵差遞過張字條,是副首領的筆跡,比在能量板裡的影像清晰多了:“光樹果熟了,甜的。孩子們說像鐵山的紅薯乾,就是金粉沾在手上洗不掉,倒省了買胭脂的錢。另:營地的銀鈴掛起來了,風一吹就響,像你們在說‘我們在呢’。”
阿月把光樹果往嘴裡塞了口,突然“呀”地捂住嘴,金粉從指縫裡漏出來,在下巴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真甜!比王大爺的蜂蜜還甜!”
二柱子湊過來搶,被阿月用藍布拍了下手:“給張婆婆留半顆,她總說想嘗嘗宇宙的味道。”
王大爺蹲在門檻上笑,煙杆往鞋底磕了磕:“宇宙的味道?不就是咱鐵山的味道麼——土裡種出來的,甜在心裡的。”
暮色染紅山脊時,我和阿月坐在磨坊的石碾上,看光樹田的金芽在晚風裡搖晃。二柱子在老槐樹下掛了串新做的銀鈴,說是給光樹當伴兒,風過時,新舊銀鈴的聲音纏在一起,像宇宙的星軌落進了鐵山的風裡。
“你說,星軌真的重鑄了嗎?”阿月的頭靠在我肩上,素描本攤在腿上,最後一頁畫著幅完整的圖:鐵山的輪廓裡嵌著碎星帶的光樹,光樹的枝葉上掛著銀鈴,鈴舌的位置,是顆小小的光樹果。
我摸出那半塊燒焦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三個人影此刻都清晰了,背景裡的星空,竟與鐵山今晚的星軌重合。時樞紋最後亮了次,像顆眨眼的星,隨後便徹底沉寂,化作道淺淺的藍痕,像誰在腕間畫了道溫柔的符咒。
“你看那些光樹。”我指著田裡的金芽,“它們長在鐵山的土裡,根卻連著碎星帶的光。宇宙的星軌,不就是這樣嗎?不在天上,在心裡;不在遠處,在眼前。”
阿月突然坐直了,銀鈴晃出串清脆的響:“我知道第四十一卷該叫什麼了!”她在素描本的封麵上寫下“星軌重鑄”四個字,筆尖的金粉落在“鑄”字上,化作個小小的“土”字旁。
晚風穿過磨坊的木輪,把光樹的金粉吹得漫天都是,像場溫柔的星雨。遠處的銀鈴聲、近處的蟲鳴聲、光樹抽芽的“簌簌”聲,混在一起,成了宇宙最安穩的心跳。
我知道,這卷故事結束了。但有些東西才剛剛開始——光樹會長大,銀鈴會一直響,鐵山的土裡會結出宇宙的甜,而那些散落在星軌上的牽掛,終將在某個清晨,變成推門時看見的朝陽,或是低頭時碰到的新芽。
就像時樞最後告訴我的:所謂重鑄,從不是把碎的拚回去,是讓新的,帶著舊的溫度,好好活下去。
鐵山的夜,星軌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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