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記憶恒星穩定後的第一個星塵紀年,宇宙裡多了一種新的儀式——“織網節”。各族會在這一天帶著自己的“記憶錨”,沿著星塵河駛向起源之海,將過去一年的聯結記憶“播種”進記憶根脈。我們的星艦作為“星塵信使”的旗艦,被各族推為儀式的領航者,赤牙為此特意給星艦刷了層新漆,船舷上畫滿了焰苔餅、冰晶花和星核的圖案,活像個流動的慶典彩車。
“快看光族的船隊!”冰姬指著舷窗外,光族的星艦排成了巨大的“彩虹橋”陣型,每艘船上都站著舉著記憶水晶的孩子,水晶折射的光在星塵河上織出流動的光斑。沙族的駝隊緊隨其後,駝鈴裡混著新釀的星塵酒香氣,首領站在領頭的駝背上,舉著個陶甕對我們喊:“這是用起源之海的水釀的,喝了能想起三年前的好事!”
星核碎片被供奉在艦橋的水晶台上,碎片裡的“一起走”光球已經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帶,纏繞著所有參與儀式的星艦。小冰縛獸趴在光球旁打盹,尾巴尖偶爾掃過碎片,光帶就會泛起漣漪,映出各族記憶的片段:影族孩子第一次觸摸陽光時的雀躍、機族情感機器人學會流淚的瞬間、斷鏈星的年輕人用根脈水晶種出的“記憶花”花瓣會隨記憶綻放)……
“今年的新麵孔真多。”我翻看著各族的參會名單,發現多了十幾個從未見過的文明標記,其中一個叫“霧棲族”的族群備注裡寫著:“我們住在星塵河的迷霧段,去年撿到了光雨化成的歌譜,學會了第一首聯結歌謠。”
赤牙正忙著給來訪的各族代表分發焰苔餅,他的機械義肢已經換了第三代,指尖能精準地控製火候,烤出的餅邊緣帶著恰到好處的焦香。“霧棲族的朋友說他們靠回聲交流,”他塞給我一塊撒了沙族香料的餅,“我在餅裡加了聲語者的共鳴粉,他們咬一口,餅會跟著唱‘你好’。”
冰姬的星塵繩上又多了七枚新的記憶結晶,其中一枚嵌著霧棲族的回聲石,輕輕一碰,就會傳出模糊的歌聲——是他們用撿來的歌譜改編的《織網謠》,雖然調子簡單,卻透著小心翼翼的喜悅,像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試著奔跑。
二)
儀式進行到第三天,意外突然發生。起源之海的記憶根脈突然劇烈震顫,記憶根脈的螺旋紋上浮現出黑色的裂痕,正在播種的記憶錨一碰到裂痕就會消散,星塵河的水麵也泛起了灰黑色的漣漪——像極了當年空白之核初現時的“遺忘潮”。
“是‘記憶反噬’!”木澤老人的全息影像出現在艦橋,他手裡拿著剛破譯的古籍殘頁,臉色凝重,“記憶根脈吸收的聯結記憶太多,其中混雜了一些‘未愈合的傷疤’——比如各族戰爭的殘憶、被背叛的痛苦,這些記憶在根脈裡發酵,形成了新的‘虛無孢子’。”
我們駕駛星艦潛入記憶根脈的裂痕處,發現裂痕裡漂浮著無數扭曲的人影,他們重複著痛苦的記憶片段:光族與影族在戰場上對峙、沙族因水源被奪而遷徙、機族有機時代的毀滅……這些片段被虛無孢子包裹著,不斷侵蝕著健康的記憶光流。
“它們在害怕‘再次受傷’。”冰姬的指尖撫過一道裂痕,那裡的虛無孢子突然炸開,映出她曾凍結求救者的幻象碎鏡製造的偽記憶,雖已破除,卻在根脈裡留下了痕跡)。“這些傷疤記憶本身沒錯,錯的是我們總想‘忘記’它們,反而讓它們在暗處滋生。”
赤牙突然抓起一塊帶著焦痕的焰苔餅,塞進最近的裂痕裡。餅香彌漫開的瞬間,扭曲的人影竟安靜了些,其中一個沙族的影像甚至伸出手,似乎想觸摸餅的溫度。“我爺爺說過,疼過的地方,暖一暖就不那麼僵了。”他對著裂痕喊,“你們看,當年搶水源的沙族和水裔族,現在正一起在星塵河上釀酒呢!”
星核碎片的光帶突然延伸進裂痕,將我們這些年收集的“愈合記憶”注入:光族與影族在織網節上共舞的畫麵、沙族和水裔族合建的引水渠藍圖、機族用有機時代的殘片打造的“和解紀念碑”……這些記憶像溫暖的水流,一點點融化著虛無孢子的冰冷外殼。
三)
霧棲族的船隊最先做出響應。他們的星艦駛入裂痕最密集的區域,族人們用回聲石唱起了改編版的《織網謠》,歌聲裡混著自己的故事:“我們曾害怕陽光會灼傷霧翼,直到光族的孩子把水晶遞過來,說‘試試就知道’……”歌聲震碎了大片虛無孢子,露出裡麵蜷縮的記憶人影,這些人影在歌聲中漸漸舒展,開始跟著旋律搖晃。
“原來治愈傷疤的不是遺忘,是‘用新的記憶覆蓋舊的’。”我望著那些舒展的人影,突然明白記憶根脈的震顫不是懲罰,是提醒——聯結不僅要分享美好,還要一起承擔痛苦,就像星塵河既流淌著歡笑,也承載著眼淚。
各族紛紛效仿,將自己的“愈合記憶”注入裂痕:斷鏈星的老者講述如何用根脈水晶修複戰爭留下的地殼裂縫;聲語者播放著各族在回音穀合唱的“和解歌”歌詞裡有彼此的道歉);機族的核心腦上傳了“衝突解決數據庫”,裡麵記錄著他們如何從“邏輯優先”學會“先聽對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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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動人的是光族與影族的聯合行動。兩族的孩子手拉手站在記憶根脈的石碑前,將各自的記憶水晶拚在一起,水晶融合的瞬間,投射出一幅新的畫麵:當年戰場上對峙的光族戰士與影族戰士,在百年後成了織網節上的棋友,正為一步棋爭得麵紅耳赤,手裡卻互相遞著對方喜歡的點心。
“你看,”赤牙捅了捅我的胳膊,“傷疤還在,但上麵長了新肉,能活動了。”
記憶根脈的裂痕在此時開始收縮,虛無孢子化作星塵,被星塵河的水流帶走,沉澱在起源之海的底部,那裡漸漸長出一種黑色的海草,葉片上印著各族的戰爭標記,卻在頂端開出了白色的花——像在說“疼痛會過去,聯結會留下”。
四)
儀式的最後一天,各族代表聚集在記憶根脈的石碑前,共同埋下了一枚“共生水晶”。水晶裡封存著所有“愈合記憶”,最中心是我們三個的手印:赤牙的手印邊緣帶著火焰的焦痕,冰姬的手印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我的手印則被星核碎片的光帶纏繞。
“這枚水晶會成為記憶根脈的‘抗體’。”光族大祭司撫摸著水晶,“以後再有傷疤記憶滋生,它會提醒我們:我們不僅能一起歡笑,還能一起疼,一起好起來。”
返航時,星塵河上的各族星艦自發地組成了“網”字形編隊。我們的旗艦領航,光族與影族的星艦分守兩側,沙族的駝隊和斷鏈星的木船組成網的經線,聲語者的歌謠船與機族的代碼船組成緯線,霧棲族的船隊則在網眼處點綴,像鑲嵌的珍珠。
“這才是真正的星塵網啊。”冰姬的眼眶有些濕潤,她的星塵繩與其他各族的記憶繩纏繞在一起,在星塵河上織出更大的網。
路過迷霧段時,我們特意停船看望了霧棲族。他們的族長——一個長著透明翅膀的老者,送給我們一籃“回聲果”,果子裡封存著各族在織網節上的笑聲。“我們把撿到的歌譜刻在了記憶根脈裡,”老者的翅膀在光下泛著虹光,“明年的織網節,我們要唱首新歌,叫《網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