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鱗舟破開赤焰穀上空殘留的最後一縷熱浪時，船身還在因之前對抗蝕靈王的衝擊微微震顫。秦烈立在船頭，海風裹挾著越來越濃的土腥味撲在臉上，掌心的混沌珠卻比這風更急切——土係殘片的黃光不再是此前微弱的閃爍，而是凝實如被地心熱力焐透的琥珀，筆直地指向南方，像一道不肯彎折的召喚，連帶著秦烈的靈力都跟著隱隱共鳴。
“這不是普通的牽引。”太一並肩站在他身側，指尖五行光韻流轉間總帶著幾分滯澀，顯然赤焰穀的消耗還未完全平複，“我能感覺到厚土嶺的地脈在發抖，土族那道‘大地之心’陣法……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撕開了口子，暗木界的人，恐怕已經衝進去了。”
駕駛艙裡傳來赤玄壓抑的悶哼。秦烈回頭時，正看見他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滴落，砸在靈晶艙的符文凹槽裡，濺起細碎的光粒。赤玄的冰脈本就畏寒畏熱，赤焰穀的高溫已讓他耗損大半靈力，此刻雙手按在陣眼上，指節泛白，連聲音都帶著經脈刺痛的沙啞：“從這兒到厚土嶺還有八百裡，就算把靈晶艙開到最大負荷，也得一個時辰……”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艙內僅剩的三塊上品靈晶上，“除非，把這些都填進去。”
“填。”秦烈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他低頭看向混沌珠，那黃光裡像是裹著細碎的嗚咽，不是靈力的波動，更像是大地本身在哀鳴——他想起金族那座永不崩塌的金剛城，雪族冰封千裡的聖潔祭壇，火族燃儘一切的赤焰山，而土族，這群以“厚重”為骨血的修士，守著的是整個修真界最堅實的根基。若是厚土嶺破了，下一個遭殃的，又會是哪一族？
赤玄咬了咬牙，將三塊上品靈晶逐一嵌入靈晶艙的卡槽。晶石觸碰到陣眼的瞬間，冰藍色的靈力從他掌心猛地爆發，順著符文紋路爬滿整個艙體，連船尾的推進陣都跟著亮起刺眼的藍光。龍鱗舟像是被一道無形的手往前拽了把，速度驟然提升，船身周圍的空氣被摩擦得發出尖銳的呼嘯，掠過雲層時竟劃出一道短暫的藍色軌跡，活像一柄撕裂天幕的冰刃。
隨著距離拉近，腳下的震顫越來越明顯。起初隻是輕微的晃動感，到後來連船板都跟著嗡嗡作響，秦烈甚至能透過船底，“看見”地底那些縱橫交錯的地脈紋路——原本該是土黃色的靈力流，此刻正被無數黑色的絲線纏繞、吞噬，那些絲線像是活物，鑽透岩層，貪婪地吮吸著大地的生機。
“到了。”赤玄的聲音突然沉了下去。
秦烈抬頭，視線越過最後一道山脊時，心臟猛地一沉。
曾經巍峨連綿的厚土嶺，此刻像是被巨獸啃過的骨架。原本渾圓的山巔被炸出巨大的缺口，深褐色的裂縫從山腳一直蔓延到山腰，像是大地被生生撕開的傷口，黑色的暗木藤正從裂縫裡瘋狂湧出，它們沒有葉片，隻有布滿倒刺的藤蔓，纏上岩石就拚命往裡鑽，不過片刻，堅硬的岩石便會被蝕成灰褐色的粉末。
天空更讓人窒息。無數暗木界的飛蟲聚成遮天蔽日的黑雲，翅膀扇動的聲音連成一片渾濁的嗡鳴，它們不斷朝著地麵噴灑著墨綠色的黑霧，那些黑霧落在土族修士的鎧甲上，瞬間就蝕出細密的孔洞，連靈力屏障都擋不住那股腐臭的氣息。
秦烈的目光很快鎖定在戰場中央——鎮嶽山。那是厚土嶺的主峰，也是土族“大地之心”陣法的核心所在，可此刻，半山腰那片由萬斤玄鐵岩築成的陣法，已經成了斷壁殘垣。無數土族修士舉著石盾、握著石矛，用血肉之軀擋在廢墟前，他們催動靈力時，土黃色的光芒微弱得可憐，剛升起一道石牆，就被一頭“腐岩巨獸”撞得粉碎。
那巨獸足有三丈高，身軀像是用裹著暗木苔蘚的岩石拚成的，每一步踩在地上，都能震得周圍的碎石彈跳起來。更可怕的是它身上的苔蘚，隻要觸碰到靈力，就會像海綿一樣瘋狂吸收，有個年輕的土族修士沒能及時躲開，石矛剛刺中巨獸的軀體，靈力就被苔蘚吸乾，整個人瞬間委頓在地，眼看就要被藤蔓纏上。
“住手！”
一聲怒吼從廢墟頂端傳來。秦烈抬眼望去，隻見一位身著破碎岩甲的老者拄著石杖站在那裡，鎧甲下的傷口還在滲血，花白的胡須上沾著泥土，可脊梁卻挺得比鎮嶽山的岩石還要直——那是土族的大長老，石堅。
而在石堅對麵，站著一個足以讓人心頭發寒的身影。
那東西足有十丈高，外形像一株被燒黑的古樹，樹乾粗壯得要十幾人合抱，無數暗木藤從樹乾上垂落，像是蠕動的觸手，每根藤上都掛著暗紅色的肉瘤。樹乾頂端沒有枝葉，隻有一張用暗木纖維編織的巨臉，沒有表情，隻有一雙血紅的眼睛，冷漠地盯著石堅。最紮眼的是它的胸口，那裡鑲嵌著一枚比人頭還大的黑色晶石，晶石周圍刻滿了扭曲的符文，靈力波動裡帶著一股掠奪成性的霸道。
“是巨木領主。”太一的聲音沉了下去，“暗木本源意誌的化身，比之前的蝕靈王強至少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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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堅，你輸了。”巨木領主的聲音像是無數枯葉在風中摩擦，沙沙的，卻帶著刺骨的冰冷，“大地之心已經碎了，厚土嶺的地脈正在被我的根須吸乾，你們這群守著石頭的蠢貨，還在抵抗什麼？”
石堅拄著石杖往地上狠狠一戳，玄鐵岩製成的杖尖瞬間沒入岩層，土黃色的靈力順著杖身蔓延開來：“土族的聖地，就算隻剩一塊石頭，也輪不到你們這群汙穢之物染指！”他猛地抬頭，蒼老的臉上迸發出驚人的戰意，“大地守護·萬鈞！”
隨著喝聲落下，以石杖為中心，方圓百裡的大地突然劇烈隆起。無數巨大的岩石手臂從地底鑽了出來，這些手臂足有丈許粗，指節分明，像是遠古巨人蘇醒時伸出的手，帶著撼天動地的氣勢，朝著巨木領主抓去。這是土族最強的防禦神通，調動的是整個厚土嶺的地脈之力，可秦烈卻看得心緊——那些岩石手臂剛升起一半，表麵就已經爬滿了細密的裂紋，顯然地脈受損，連神通都弱了大半。
巨木領主隻是冷漠地抬起一根藤鞭。
那藤鞭看起來慢悠悠的，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預判的詭異軌跡，精準地抽在每隻岩石手臂的關節處。黑色的蝕靈之力像是墨汁滴入清水，瞬間就蔓延開來，原本堅硬的岩石手臂像是被風化了萬年的朽木，哢嗒一聲就碎成了粉末，連帶著地麵都跟著塌陷下去一片。
石堅悶哼一聲，一大口鮮血噴在石杖上，杖身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他身邊的幾位土族長老也早已撐不住，有的被藤鞭纏住了腰，有的肩膀被暗木尖刺洞穿，隻能靠著同伴的支撐才勉強站著，眼看巨木領主的藤鞭又要揮過來，秦烈終於忍不住了。
“赤玄，撞過去！”
赤玄早就等著這句話，猛地將最後一絲冰脈之力注入靈晶艙。龍鱗舟像是一道藍色閃電，從雲層裡直衝而下，正好撞在巨木領主剛凝聚的藤網上。隻聽轟隆一聲巨響，藤網被撞出一個巨大的窟窿，秦烈、太一和赤玄同時縱身躍起，落在石堅身前，三道靈力屏障疊加在一起，堪堪擋住了飛濺的暗木碎片。
“守山族的小友？”石堅愣住了，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你們怎麼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巨木領主的血紅眼睛轉向三人，原本冷漠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好奇”。它的藤鞭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感知什麼，片刻後，那些藤蔓突然朝著秦烈的方向蠕動起來：“你身上有……本源的氣息。”它的聲音變得更加詭異，“特彆是你手裡那顆珠子，是我本源的碎片，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秦烈沒有理會它的威脅，反手將混沌珠舉過頭頂。掌心的靈力瘋狂湧入，土係殘片的黃光驟然暴漲，不再是溫和的暖光，而是帶著鎮壓一切的霸道，像是萬丈高地下噴薄而出的地心熔岩，金色的紋路在光裡流轉，那是混沌珠與厚土嶺地脈最深層的共鳴——不是掠奪，是同源的呼應。
“本源？”秦烈的聲音在戰場上空回蕩，壓過了飛蟲的嗡鳴和藤蔓的蠕動，“你不過是偷了幾分大地生機，就敢妄稱本源？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土之力量！”
黃光朝著巨木領主胸口的黑色晶石衝去。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圈圈詭異的能量漣漪，所過之處，那些瘋狂生長的暗木藤瞬間枯萎，連空氣中的腐臭氣息都淡了幾分，腳下的大地也停止了震顫，像是終於喘了口氣。
巨木領主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胸口的黑色晶石上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它瘋狂地扭動身軀，無數藤鞭朝著秦烈抽來，卻被太一提前布下的五行光盾擋了下來——金、木、水、火、土五道微光交織成網，暗木藤一觸到光盾，就像被燒過的稻草一樣蜷縮起來。
“赤玄！凍它的根！”太一朝赤玄喊道。
赤玄早有準備，深吸一口氣，張口噴出一道極寒白霧。白霧落地就化作冰晶藤蔓，順著巨木領主紮入地底的根須飛速蔓延，那些黑色的根須瞬間被凍成脆冰，連帶著地麵的裂縫都凝上了一層厚厚的冰殼——巨木領主汲取地脈之力的通道，斷了！
“土族的兒郎們！”石堅抓住這機會，再次將石杖插入地底，哪怕嘴角還在溢血，聲音卻依舊鏗鏘，“隨我喚醒地脈！守住我們的家！”
遠處，原本已經絕望的土族修士們像是被點燃了鬥誌。他們紛紛將靈力注入腳下的大地，無數土黃色的光點從岩層裡鑽出來，順著混沌珠的黃光彙聚，最終在半空凝成一柄巨大的石矛——矛身上刻滿了土族古老的守護符文，石尖泛著冷硬的光，朝著巨木領主的黑色晶石刺去。
巨木領主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胸口的黑色晶石爆發出最後的幽光，想要撕裂冰晶逃走。可秦烈怎麼會給它機會？他縱身躍起，雙手握住石矛的矛柄，將自身靈力與混沌珠的力量完全融合，狠狠刺向那道裂痕。
“哢嚓——”
黑色晶石應聲碎裂。巨木領主的嘶吼戛然而止，十丈高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暗木藤化作黑灰飄散，樹乾上的符文也逐一熄滅。一縷縷黑色的霧氣從晶石碎片裡鑽出來，想要遁入地底，卻被混沌珠的黃光牢牢鎖住，最終被吸入珠內，化作土係殘片旁一道微弱的灰光。
天空中的飛蟲群沒了指揮，頓時陷入混亂。太一催動五行之力，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橫掃天際，赤玄則配合著土族修士，用冰脈之力凍結地麵殘留的暗木藤，防止它們死灰複燃。石堅看著滿地狼藉的戰場，剛想鬆口氣，卻被赤玄的一聲驚呼拉回了注意力。
“你們看那邊！”
秦烈順著赤玄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驟然收縮。隻見鎮嶽山的山頂雲層裡，隱約浮現出一道巨大的黑色門戶輪廓，門戶上刻著的符文，竟和巨木領主胸口的一模一樣，雖然此刻光芒微弱，卻散發著一股讓人心悸的氣息，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門後蘇醒。
石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是……暗木界的通界門！原來巨木領主不是來破壞的，它是來穩固這扇門的！”
秦烈握緊了手中的混沌珠，掌心的黃光還在微微發燙。他看著那道黑色門戶，突然明白過來——厚土嶺的戰鬥，從來都不是結束，隻是暗木界入侵的開始。而他們要做的，不僅是守住厚土嶺，更要擋住那扇門後，即將湧來的更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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