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村那破敗的輪廓和閔家院子裡彌漫的恐懼、怨毒,如同沉入泥沼的噩夢,被徹底甩開。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和自由的氣息。
閔小玲和閔政北緊緊跟在閔政南身後,小臉上還殘留著方才的驚悸,但更多的是一種掙脫牢籠後的茫然與隱隱的期盼。他們懷裡抱著自己僅有的幾件打滿補丁的衣物,這是他們全部的“家當”。
走到半山腰一處視野開闊的岩石平台,閔政南停下了腳步。他輕輕撫了撫盤繞在腰間、如同活物腰帶般的“影”。巨蛇三角形的頭顱抬起,猩紅的蛇信輕觸他的手指。
“‘影’,”閔政南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回山裡去。守好我們的木屋,等我們回來。”
“影”似乎完全理解主人的指令。它細長的蛇軀靈活地從閔政南腰間滑下,冰冷的鱗片刮擦著地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它昂起頭顱,幽冷的蛇瞳最後看了一眼閔政南和他身後的弟妹,然後猛地一竄,如同融入暮色的暗影,瞬間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中,蹤跡全無。
“二哥…‘影’它…”閔政北小聲問,帶著一絲不舍和敬畏。
“它回家了。”閔政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們也很快會有自己的家,一個真正的家。”
他抬頭望向遠處炊煙嫋嫋的老營村,眼神冰冷而銳利。分家文書隻是第一步,是斬斷血緣枷鎖的刀。但要在山下立足,徹底脫離那個令人窒息的環境,他們需要合法的身份,需要一塊真正屬於他們兄妹的土地!
戶口!宅基地!
這兩樣東西,是紮根的基礎,是未來發展的基石!沒有它們,他們永遠是飄零的浮萍,是“黑戶”,隨時可能被那個所謂的“家”以各種理由糾纏、甚至被村裡收回“非法”居住的權利。
而掌握著這兩樣東西鑰匙的人,就是老營村的生產大隊書記——趙大柱。
閔政南深知趙大柱的為人。此人圓滑世故,貪圖小利,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看風向。閔家那場分家的鬨劇,尤其是“影”的恐怖威懾,此刻恐怕已經像風一樣傳遍了全村。趙大柱肯定已經知道了。他需要利用這份恐懼,更需要利用趙大柱的貪婪!
“走,”閔政南招呼弟妹,帶著他們繞開主路,沿著一條隱蔽的小徑下山,“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等天黑。”
他們在村外一處廢棄的看瓜棚裡暫時落腳。閔政南從次元空間中取出乾糧和清水,三人簡單充饑。夜色漸濃,老營村陷入一片沉寂,隻有零星幾盞煤油燈在黑暗中閃爍。
當月上中天,萬籟俱寂之時,閔政南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銳利如刀。
“小玲,政北,醒醒。”
兩個孩子立刻驚醒,揉了揉眼睛。
“跟緊我,彆出聲。”
三人如同夜色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潛入沉睡的村莊。避開偶爾幾聲犬吠,輕車熟路地摸到了村東頭一座相對體麵的磚瓦小院外。
這就是大隊書記趙大柱的家。
院子裡黑漆漆的,隻有正屋的窗戶隱約透出一點微弱的煤油燈光,顯然主人還沒睡。閔政南示意弟妹在院牆根下的陰影裡藏好,自己則如同一縷青煙,無聲無息地翻過低矮的土牆,落地悄無聲息。
他走到正屋窗下,側耳傾聽。裡麵傳來趙大柱和他老婆低低的說話聲。
“…真嚇人啊老趙!你是沒看見!閔家老二腰上纏著那麼粗一條長蟲!三角腦袋,血紅信子!嘖嘖,王桂芬當場就尿了褲子!李豔梅跪在地上磕頭跟搗蒜似的!”是趙大柱老婆帶著後怕的聲音。
“哼,這小子…邪性!”趙大柱的聲音帶著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分家?鬨成這樣,村裡風言風語傳遍了!影響多不好!我看他就是仗著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歪門邪道!早晚得出事!”
“那…那他們兄妹仨,以後咋算?真就分出去了?”趙大柱老婆問。
“文書都按了手印,還能咋樣?不過…”趙大柱的聲音壓低了些,“沒戶口,沒地,他們能去哪?總不能一直窩在山裡當野人吧?我看閔老二遲早還得來求我!到時候…”
窗外的閔政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果然不出所料。
他不再隱藏,抬手,屈指,在窗欞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