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陽光斜斜地穿過張廣才嶺茂密的樹冠,閔政南腳步沉穩地走向老趙頭木屋旁、自己親手搭建的那座庇護所。
然而,離木屋還有幾十米遠,一種異樣的氣氛便撲麵而來。
木屋周圍,或趴或坐,或煩躁地來回走動,竟圍著七八條體型健碩、毛色不一的獵犬!這些平日裡在山村裡能攆得野豬亂竄、讓村民倚仗的凶猛家夥,此刻卻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縛在原地,焦躁不安到了極點。它們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嗚咽般的“吭嘰”聲,尾巴緊緊夾在兩股之間,後腿微微顫抖,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死死盯著閔政南走來的方向,卻連逃跑的勇氣都似乎喪失了。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糞便和尿液的騷臭味,在晚風中彌漫開來——竟有好幾條獵犬被嚇得當場失禁!
閔政南腳步未停,甚至沒有絲毫加快。他隻是平靜地走過去,如同路過一片無關緊要的灌木。隨著他每一步踏近,那股籠罩在他身上、無形無質卻如同實質般的冰冷煞氣便濃鬱一分!那是連日血雨腥風獵殺無數猛獸、契約凶悍獸寵、自身亦淬煉出鐵骨鋼軀後沉澱下來的氣息,是生命最本源的、對死亡的恐懼!
獵犬們的嗚咽聲瞬間拔高,變成了瀕死般的哀鳴!它們拚命地向後縮,擠成一團,有幾條甚至癱軟在地,四肢抽搐,屎尿橫流!沒有一條敢抬頭直視閔政南,更彆說齜牙咆哮。在這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威壓下,它們如同見到了食物鏈頂端的洪荒巨獸,隻剩下了最原始的、源自血脈的臣服與恐懼!
閔政南如同驅趕蚊蟲般,無視了這群癱軟哀鳴的廢物,徑直走到自己木屋門前。推開吱呀作響的柴扉,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煙火氣的飯菜香味鑽入鼻腔。
屋內,簡陋的土灶上架著一口鐵鍋,正咕嘟咕嘟燉著香氣四溢的雜燴菜,旁邊小桌上還擺著一碟切好的鹹菜。一個穿著碎花布衫、梳著兩條烏黑麻花辮的年輕姑娘,正背對著門口,麻利地往灶膛裡添著柴火。聽到開門聲,她受驚般猛地轉過身。
約莫二十歲上下,一張臉算不上多美,卻乾淨利落,帶著山野姑娘特有的紅潤和健康。一雙眼睛很大,此刻正瞪得溜圓,帶著幾分好奇和毫不掩飾的驚愕看著走進來的閔政南,顯然也被屋外那群獵犬的慘狀和閔政南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震住了。
“你…你是誰?”姑娘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燒火棍。
閔政南的目光瞬間掃過屋內每一個角落,確認沒有埋伏或異常,最後才落在這陌生姑娘身上,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警惕:“這話該我問你。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屋子裡?”
姑娘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頭一跳,但很快鎮定下來,臉上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放下燒火棍:“哦!你就是閔政南大哥吧?我叫趙秀芹,是老趙頭的親孫女!我爺爺他腿腳不利索,念叨著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怕你一個人在這深山裡頭吃不好,正好我這兩天回來看他,他就讓我順道過來瞅瞅,給你拾掇拾掇屋子,做頓熱乎飯!”
她指了指灶上的鐵鍋和桌上的鹹菜,語氣自然:“這不,剛燉上菜,你就回來了!正好,我還帶了點我爹釀的苞穀酒,晚上你陪我爺爺喝兩盅?他可想跟你嘮嘮嗑了!”
老趙頭的孫女?閔政南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絲。他確實聽老趙頭提起過,
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疏離感並未散去,隻是走到自己那張鋪著獸皮的簡易木床邊坐下,閉目養神,恢複著今日山中奔波的疲憊。
趙秀芹似乎也習慣了閔政南的寡言,手腳麻利地繼續做飯,不多時,飯菜的香味便彌漫了整個小屋。她盛了滿滿兩大碗雜燴菜,又拿出一小壇用紅布封著的土酒,對閔政南道:“閔大哥,菜好了,酒也溫上了,端去我爺爺那邊?”
閔政南睜開眼,起身。兩人端著飯菜酒水,來到幾步之遙的老趙頭那更顯破舊的小木屋。
昏黃的油燈下,老趙頭靠著炕頭,一條腿搭在炕沿,裹著厚厚的舊棉褲,看到閔政南進來,渾濁的老眼立刻亮了起來,布滿皺紋的臉上綻開真心的笑容:“小閔!可算回來了!快,上炕暖和暖和!秀芹,快把酒滿上!”
趙秀芹脆生生應了,利落地倒上兩碗清澈卻辛辣的苞穀酒。老趙頭拉著閔政南,絮絮叨叨地問著山裡的情況,感歎著天氣變化,也擔憂著閔政南一個人住山上的安危。酒是農家土釀,入口辛辣,後勁卻足。幾碗熱酒下肚,驅散了山林的寒氣,也融化了些許閔政南臉上的冰霜。趙秀芹在一旁安靜地添酒加菜,聽著爺爺和這個沉默卻讓人莫名心安的年輕人說話,偶爾插上一兩句,氣氛倒也難得地透出幾分暖意。
酒足飯飽,已是月上中天。老趙頭不勝酒力,早早睡下。趙秀芹收拾好碗筷,對閔政南道:“閔大哥,你回去歇著吧,碗筷我明天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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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政南點點頭,帶著一身微醺的酒氣,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屋外那群獵犬早已不知逃竄到了何處,隻留下淡淡的騷臭味被夜風吹散。他關好柴門,吹熄了油燈,和衣躺在那張鋪著獸皮的簡易木床上。山林的夜晚格外寂靜,隻有風吹過林梢的沙沙聲和遠處不知名夜梟的啼鳴。
一天的奔波和酒精的作用,讓疲憊如潮水般湧來,閔政南很快沉入了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
【主人…主人…】
一個極其微弱、仿佛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的呼喚,帶著一種奇異的恭敬和小心翼翼的試探,將他從深沉的睡眠中驚醒。
閔政南猛地睜開雙眼!黑暗中,他的瞳孔瞬間收縮,如同捕獵前的猛獸。身體機能瞬間調整到最佳狀態,酒意全消!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