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顛簸與風塵,在踏入張廣才嶺地界的那一刻,便被山林特有的清冽氣息滌蕩一空。當那座熟悉的、依著山勢搭建的木屋出現在視線儘頭時,閔政南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到家了。”他聲音不高,像是在對身旁的老趙頭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老趙頭眯著眼,吧嗒著旱煙袋,渾濁的老眼裡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嗯,還是這山裡頭的空氣吸著舒坦。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內熟悉的鬆木味混合著淡淡的塵土氣息撲麵而來。一切擺設依舊,隻是落了一層薄灰。閔政南放下簡單的行囊,目光掃過屋內每一處角落——粗糙的木桌、壘砌的土炕、牆上掛著的幾張鞣製好的皮子…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感包裹了他。這裡,才是他的根,他的堡壘。
他走到窗邊,推開糊著油紙的窗戶,讓山風灌進來,吹散屋內的沉悶。遠處溪流潺潺,林濤陣陣。一切都很好,除了…
就在這放鬆的瞬間,一個被連日奔波和怒火壓抑的念頭,如同沉底的冰塊,猛地浮上心頭——
大哥閔政東結婚時,出主意賣血的點子費最少一百塊錢!
當初為了換取弟妹暫時的安寧,為了那可笑的血脈牽絆,他出了這個點子,在當時閔爸湊齊堪稱巨款的彩禮錢。,點子出了,不給錢怎麼行,算算就還清一百五就可以了。臉皮早已撕破,恩怨已然清算,這筆點子費,也該連本帶利地收回來了!
一百五十塊!那一家子蛀蟲,休想賴掉一分!
閔政南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走到屋外空曠處,集中精神,通過那道玄妙的精神鏈接,向遠處長白山的方向,發出了清晰而強硬的召喚意念。
不過四日功夫,夕陽堪堪沉入山脊,遠處的密林中便傳來了動靜。先是兩頭體型碩大、皮毛棕黑發亮的黑熊——“熊大”和“熊二”,吭哧吭哧地率先鑽了出來,看到閔政南和“一號”,低吼著打了個招呼,便熟門熟路地往溪邊去找水喝了。緊接著,一道黑色人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冒出林間,是“常老爺”。
最後,一道迅捷如電的黃影“嗖”地竄出,輕盈地落在閔政南麵前的一塊大石上,人立而起,正是“黃老爺”。它用小爪子捋了捋嘴角的胡須,幽綠的小眼睛滴溜溜轉著,帶著幾分邀功似的狡黠。
閔政南目光掃過它們,微微點頭。他先對“常老爺”和還在溪邊喝水的“熊大熊二”道:“你們先回鬼見愁山坳,守好我們的地盤。”
“常老爺”嘶嘶回應,靈活地滑下地,引領著兩隻不情不願嘟囔著的黑熊,很快消失在山林深處。
隨後,閔政南的目光落在“黃老爺”身上,聲音低沉而不容置疑:“黃老爺,你留下。有件事,要你去辦。”
“吱?”黃老爺小耳朵動了動,神情變得專注。
“去閔政東家。”閔政南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我的點子費100塊,連本帶利,一百五十塊,一分不少地討回來。”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盯著黃老爺:“我隻給你幾天時間,錢拿不回來…”
閔政南沒有說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和驟然繃緊的精神鏈接壓力,已經說明了一切。
四天後的黃昏。“黃老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木屋不遠處的老鬆樹上,它沒有立刻靠近,而是發出幾聲獨特的、如同孩童夜啼般的叫聲。
閔政南推開木門走了出來。四天時間,足以讓“黃老爺”摸清閔政東家的情況。
“主人,”“黃老爺”的聲音通過精神鏈接,尖細卻清晰地傳入閔政南腦海,“那破落戶家裡,男的天天縮著脖子唉聲歎氣,女的倒是罵罵咧咧,中氣足得很。周圍沒啥異常。”
閔政南眼神冰冷:“好。現在,你去閔政東家。連本帶利,一百五十塊,討回來。給你兩天時間。”他頓了頓,聲音裡不帶一絲溫度,“要不出錢,你也不用回來了,這次事情必須完成,你可以讓影配合你或者你想怎麼做都可以,總之我要看到錢。”
“吱吱!”黃老爺小眼睛裡閃過一絲興奮又殘忍的光芒,它最愛乾這種戲弄人的勾當。它後腿一蹬,化作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灰線,悄無聲息地滑下鬆樹,朝著山下老營村的方向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深夜,老營村陷入沉睡,隻有幾聲零星的狗吠。閔政東家那三間略顯破敗的土坯房黑燈瞎火,死氣沉沉。
“黃老爺”如同一個無形的幽靈,輕易地從院牆角落的狗洞那土狗早就被它身上的氣息嚇得縮在窩裡瑟瑟發抖,屁都不敢放一個)鑽了進去。院子裡彌漫著一股劣質煙葉和剩飯餿掉的混合味道。
它抽動著粉嫩的鼻子,精準地鎖定了主屋的窗戶。窗戶關著,但窗紙有個不起眼的破洞。“黃老爺”湊上去,一隻幽綠的小眼睛貼著破洞向內窺視。
炕上,閔政東四仰八叉地躺著,打著震天響的呼嚕,滿身酒氣。旁邊,李豔梅背對著窗戶,似乎睡得正沉,但微微顫抖的肩膀暴露了她醒著的事實,估計還在為白天的事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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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爺”嘴角咧開一個擬人化的譏諷弧度。它悄無聲息地繞到房門邊,那裡有個更大的縫隙。它蜷縮身體,調整角度,對準縫隙內部——尤其是李豔梅頭部的大致方向,然後……
一股極其細微、卻異常腥臊刺鼻的黃色液體,如同精準的水箭,悄無聲息地射入屋內,準確無誤地噴灑在李豔梅的頭發和枕頭附近!
“呃……”睡夢中的李豔梅猛地一抽,直接被這突如其來的、難以形容的惡臭給熏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吸了吸鼻子,下一秒,胃裡一陣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