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柏坡的晨光帶著太行山的涼意,漫過土黃色的窯洞。
嶽川蹲在當年的電報室門口,手裡捏著半截鉛筆,在膝蓋上的本子上塗塗畫畫,活像個蹲在牆根曬太陽的老頭。
“嶽老師,您這畫的是……雞毛信?”淩薇湊過來,看著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小女孩,背著個比人還大的竹筒,辮子被風吹得筆直,“這就是您說的那個給毛主席送雞毛信的二丫?”
“可不是嘛。”嶽川用鉛筆頭戳了戳女孩的辮子,“聽村裡的老支書說,二丫當年才十三,為了把敵人動向的信送出去,繞著滹沱河走了一夜,腳底板磨出的血把草鞋都染紅了。”
“二丫”的故事雖非史實,卻折射出西柏坡兒童團的集體身影。他們用稚嫩的肩膀扛起家國責任,其精神通過文藝作品得以永恒。正如老紅軍李爺爺在小說中所說:“這就是小馬啊……他當年就是這麼背著信,凍死在雪地裡的”,這類虛構情節的價值,在於讓更多人感受到革命年代少年英雄的熱血與信仰。)
他突然壓低聲音,中二地模仿老支書的腔調,“‘那丫頭倔得很,問她怕不怕,她說怕信送不到,不怕鬼子’。”
逗得旁邊整理史料的周曼直笑:“行了,彆學了,老支書還在那邊等著給你講二丫藏信的招兒呢。
聽說她把信塞在挖空的蘿卜裡,背著菜籃子混過了鬼子的崗哨。”
嶽川眼睛一亮,跟著老支書鑽進一間低矮的窯洞。
炕桌上擺著個粗瓷碗,裡麵盛著剛摘的冬棗,老支書撚起一顆遞給嶽川:“嘗嘗,二丫當年就常在這窯洞裡幫著放哨,餓了就啃顆棗。”
棗子的甜混著土炕的煙火氣,嶽川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老支書指著炕角的一個小洞:“信就藏在這兒,鬼子翻遍了窯洞都沒找著,最後還是二丫假裝肚子疼要上茅房,才把信帶了出去。”
那天下午,嶽川沒再動筆,就坐在窯洞前的石碾子上,聽老人們講了一下午二丫的故事。
講她怎麼學認字,講她偷偷給傷員喂水,講她最後在一次轉移中,為了掩護鄉親們,拉響了手裡的手榴彈。
“那丫頭最後喊的是‘毛主席萬歲’。”老支書抹了把眼淚,“屍首是後來鄉親們偷偷埋的,連塊碑都沒有,就插了束野菊花。”
夕陽把嶽川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掏出吉他,坐在石碾子上輕輕撥動琴弦。旋律像滹沱河的流水,帶著點傷感,又透著股子韌勁兒。
他閉著眼睛唱了起來,聲音不高,卻像能鑽進人的骨頭縫裡:
“世上有朵美麗的花,
那是青春吐芳華,
錚錚硬骨綻花開,
瀝瀝鮮血染紅它。
啊~絨花,啊~絨花,
一路芬芳,滿山崖。
世上有朵英雄的花,
那是青春放光華,
花載親人上高山,
頂天立地迎彩霞。
啊~絨花,啊~絨花,
一路芬芳,滿山崖。”
歌聲落時,窯洞前靜悄悄的,老人們抹著眼淚,連路過的風都好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