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芒山回宮後,劉辯知道,不能再等了。何進不是傻子,並州軍遲遲未至,他一定會心生疑慮。
必須主動出擊,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並且再次嘗試扭轉他那“引狼入室”的愚蠢想法。
這一次,他決定不再完全通過何太後傳話,而是要親自與何進談一談。
一來顯示自己的主動和“成熟”,二來有些話,通過彆人轉述,效果會大打折扣。
他讓李青去大將軍府傳口諭,說陛下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思念親人,請大將軍入宮一敘。
這個理由很蹩腳,但足以提供一個私下見麵的借口。
何進雖然權勢熏天,但表麵上對皇帝和太後還是要保持恭敬,尤其是這種“家宴”性質的邀請,他不好拒絕。
果然,不久後,何進便帶著幾個親隨,來到了劉辯的寢宮。
他依舊是一副誌得意滿、大權在握的樣子,胖臉上油光滿麵,看到劉辯,也隻是隨意地拱了拱手:“臣參見陛下。聽聞陛下身體不適?可曾傳喚太醫?”
劉辯靠在榻上,身上蓋著錦被,故意咳嗽了兩聲,顯得有些虛弱:“有勞舅父掛心,隻是些許風寒,不礙事。隻是心中有些煩悶,想找舅父說說話。”
他示意宮人全都退下,隻留下李青在遠處伺候。
何進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但還是耐著性子在榻邊的凳子上坐下:“陛下有何煩悶?可是朝中又有何事?”
他以為小皇帝又對什麼事情感到害怕或者不滿了。
劉辯掙紮著坐起來一些,看著何進,語氣帶著擔憂:“舅父,朕聽聞……您已發出詔令,召並州丁刺史和河東董卓率兵入京?”
何進愣了一下,沒想到小皇帝消息這麼靈通,隨即坦然承認:“正是。如今朝局初定,但宦官餘孽未清,地方亦恐有宵小心懷異誌。
召兩支精銳外軍入京駐防,可震懾不臣,穩固大局。陛下不必擔憂,一切有臣在。”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調來兩支保安隊。
劉辯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更加憂慮的神色:“舅父深謀遠慮,朕自然知曉。隻是……朕近日翻看一些地方奏報和史書,心中總有些不安。”
“哦?陛下有何不安?”何進皺了皺眉。
“朕聽聞,那董卓久在西涼,性情殘暴,野心勃勃。其麾下涼州軍,軍紀敗壞,劫掠成性,與羌胡雜處,恐非善類。”劉辯開始上眼藥,
“昔日段熲、張奐等涼州名將,雖能征善戰,但亦時常尾大不掉,需朝廷反複安撫。
董卓之跋扈,猶有過之。召其入京,萬一其恃功驕橫,不聽號令,甚至……心生異誌,豈非引狼入室,反遭其害?”
何進聽完,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陛下多慮了。董卓一介邊鄙武夫,若無朝廷敕令,他焉能有今日?
如今陛下新立,正需彰顯朝廷威嚴,他豈敢有不臣之心?
即便他稍有驕縱,京畿有臣之北軍,有西園餘部,還有丁原的並州軍相互製衡,量他也翻不起什麼大浪!袁本初他們也認為,此乃萬全之策。”
他又把袁紹搬了出來。
劉辯心中暗罵袁紹誤國,臉上卻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隨即話鋒一轉:“提到丁刺史……舅父,朕正是為此事更為擔憂。”
“丁建陽?他有何問題?此人雖出身不高,但還算忠勇可靠。”何進有些疑惑。
“丁刺史自然是忠臣。”劉辯先肯定一句,然後開始拋出了他準備好的說辭,
“但正因其忠勇,朕才更為擔憂!舅父請想,並州乃北疆門戶,直麵匈奴、鮮卑。近年來胡人雖稍安,然其狼子野心從未泯滅。
若並州軍主力儘數入京,北疆防務空虛,萬一胡人趁機大舉南下,突破邊塞,則並州、司隸頃刻間烽火連天,洛陽豈能獨安?
屆時,內有董卓之軍未穩,外有胡虜鐵蹄叩關,我等豈非內外交困,危如累卵?!”
這番話,劉辯說得情真意切,充滿了對江山社稷的擔憂,完全站在了“大局”角度。
何進臉上的不以為然漸漸消失了,眉頭微微皺起。他不懂軍事,但對胡人擾邊的危害還是知道的。
小皇帝這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並州軍全調過來,北邊空了,確實是個隱患。
劉辯觀察著他的神色,繼續加碼:“此其一也。其二,丁刺史忠心王事,若因其率軍離鎮而導致北疆失守,其心何安?朝廷又如何向並州百姓交代?豈不寒了忠臣良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