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持節闖營,當著數萬西涼軍的麵將董卓罵得狗血淋頭,最後還輕蔑地拒絕了重金寶馬的誘惑,揚長而去。
這個消息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冰水,瞬間在董卓軍中和整個洛陽前線炸開了鍋。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洛陽城內,軍民士氣大振,皇帝劉辯與尚書陳宮的聲望也隨之水漲船高,連帶著對呂布的信任和倚重也加深了一層。
而在落雁坡,呂布的威望更是達到了頂峰,麾下將士看他的眼神充滿了近乎狂熱的崇拜。
澠池的西涼軍大營,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中軍大帳內,一片狼藉。破碎的陶器、傾倒的案幾、散落的文書隨處可見。
董卓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棕熊,胸膛劇烈起伏,肥胖的臉上橫肉扭曲,一雙細眼赤紅,散發著擇人而噬的凶光。
他剛剛發泄完雷霆之怒,帳內將領謀士們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董卓的咆哮聲震得帳布嗡嗡作響,
“數萬大軍!眼睜睜看著那呂布小賊來去自如!你們手裡的刀是燒火棍嗎?!
還有你,牛輔!八千人都拿不下一個落雁坡,老子把女兒嫁給你,就是讓你來丟人現眼的?!”
牛輔跪在地上,頭埋得極低,臉色慘白,渾身瑟瑟發抖,不敢辯解半句。
李儒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等到董卓的喘息稍微平複一些,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嶽父息怒。呂布匹夫之勇,逞一時之快,不足為慮。
隻是經此一事,我軍士氣受挫,而漢軍氣焰更盛。若不能儘快挽回局麵,恐生變故。”
“挽回?怎麼挽回?!”董卓猛地扭頭瞪向李儒,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
“打又一時打不下來,那呂布小賊又滑不留手!難道就讓某家在這裡乾等著,看那小皇帝和那寒酸書生指陳宮)得意嗎?!”
李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緩緩道:“嶽父,強攻落雁坡,代價太大,且正中對方下懷,拖延我軍進程。
呂布新勝而驕,其性必更狂傲。或可再設一局,激其出戰,若能陣前斬之,或重創之,則漢軍膽寒,洛陽門戶頓開!”
“激他出戰?”董卓冷靜了一些,喘著粗氣坐下,
“那廝如今縮在落雁坡,倚仗地利,如何肯輕易出來?”
“尋常挑戰,他或可不理。”李儒陰惻惻地笑道,“但若是以‘天下第一勇武’之名相激,再輔以他無法拒絕的賭注呢?”
“哦?”董卓來了興趣,“詳細道來!”
……
數日後,落雁坡漢軍大營。
呂布的心情極好,每日不是操練兵馬,便是飲酒作樂,享受著全軍上下對他的崇敬。
對於牛輔在營外二十裡處重新紮營、舔舐傷口的舉動,他並未太過放在心上,隻覺得手下敗將,不足掛齒。
這一日,他正在帳中與魏續、宋憲等人飲酒,忽然親兵來報,營外有一西涼使者求見,聲稱帶來其主將牛輔的親筆信。
“牛輔?他還敢派人來?”呂布嗤笑一聲,“莫非是又來送金銀寶馬?讓他滾進來,某家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
很快,一名西涼軍使者被帶了進來,態度不卑不亢,向呂布行禮後,呈上了一封信。
呂布隨手接過,拆開一看,眉頭先是挑起,隨即臉上露出了極其古怪的神色,似怒似笑。
信的內容大致如下:先是吹捧了一番呂布的勇武,稱其“戟法無雙,勇冠三軍”,隨後話鋒一轉,言及兩軍對峙,徒耗錢糧,傷亡士卒,實非英雄所願。
故而,牛輔提議,雙方以武會友,進行一場“公平”的比試。方式很特彆——轅門射戟。
信中描述,可在兩軍陣前立一轅門,高懸一物信中建議用一頂頭盔),距離一百五十步。
由呂布先射一箭,若箭能穿透頭盔,則牛輔心服口服,自願退兵三十裡,並上表朝廷,稱頌呂布之勇。
若呂布箭術不精,未能射穿,則需承認西涼軍中亦有勇士,並……需在陣前向牛輔及西涼軍致歉,為其日前持節辱罵董太師之事賠罪。
信的末尾,牛輔還特意強調,此舉乃“英雄之爭”,無關朝廷大義,隻為驗證“天下第一勇武”之名誰屬。
若呂布不敢應戰,則天下人當知,呂溫侯亦有害怕之時雲雲。
“哈哈哈!”呂布看完,不怒反笑,將信箋隨手丟給身旁的魏續等人傳閱,
“好個牛輔!打不過某家,便想出這等迂腐法子!轅門射戟?一百五十步穿盔?他當某家的弓矢是孩童玩具嗎?”
魏續湊過來看了看,嚷嚷道:“將軍,此乃激將法!切莫上當!那牛輔定是沒安好心!”
宋憲也道:“是啊將軍,您如今身份尊貴,何必與他做這等匹夫之爭?萬一……”
“萬一什麼?”呂布眼睛一瞪,打斷了宋憲的話,臉上傲氣儘顯,
“爾等以為某家射不穿那頭盔?莫說一百五十步,便是二百步,某家亦能箭透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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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牛輔想借此挽回顏麵,某家便讓他輸得心服口服,讓天下人都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神射!”
他骨子裡那份極度的自信和好勝心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尤其是信中“天下第一勇武”和“若不敢應戰便是害怕”的字眼,深深刺痛了他那高傲的神經。
在他看來,這不僅是牛輔個人的挑戰,更是對他呂布武勇的質疑!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可是將軍,陛下和陳尚書令我等堅守……”張遼不知何時也聞訊趕來,看完信後,眉頭緊鎖,試圖勸阻。
“文遠不必多言!”呂布大手一揮,不容置疑,
“此乃武人之間的較量,關乎某家聲譽,亦關乎我軍士氣!某家若不敢應,豈非讓西涼崽子小瞧了?
日後在兩軍陣前,某家還有何顏麵號令三軍?此事某家意已決!
回複那使者,就說某家應下了!三日後,兩軍陣前,轅門射戟!讓他牛輔準備好滾蛋!”
張遼見呂布態度堅決,知道再勸無益,隻能在心中暗暗歎息,默默退下,開始思考如何在此番“比武”中,確保呂布和大軍的安全。
消息很快傳回澠池主營和洛陽皇宮。
董卓聽聞呂布果然中計,答應比武,不由撫掌大笑:“好!文優此計大妙!隻要那呂布出了龜殼,到了兩軍陣前,便由不得他了!傳令給牛輔,按計劃行事!務必讓那呂布有來無回!”
洛陽尚書郎署內,劉辯和陳宮接到消息,則是憂心忡忡。
“奉先怎可如此莽撞!”劉辯看著軍報,焦急道,“此明顯是董卓激將之法,意在誘他出營!萬一對方不顧信義,暗藏殺機……”
陳宮麵色凝重,沉吟道:“陛下所慮,正是臣所憂。呂將軍勇武,箭術通神,一百五十步射穿頭盔,於他而言或非難事。
然,怕就怕董卓誌不在此。其意在呂將軍本人!兩軍陣前,變數太多……”
“立刻派人,八百裡加急,阻止奉先!”劉辯當即下令。
“陛下,恐怕……來不及了。”陳宮苦笑搖頭,“信使往返,至少需兩日。而呂布將軍定下的比武之期,就在三日後。以他的性子,既已應下,絕無更改可能。
如今之計,唯有密信告知張遼、高順二位將軍,令其做好萬全準備,大軍隨時接應,以防不測。
同時,令曹操加強洛陽西麵巡防,警惕董卓聲東擊西。”
劉辯無奈,隻能依陳宮之言,心中暗自祈禱呂布吉人天相,同時也對呂布這不受控製的性子,感到一陣無力。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這一日,天高雲淡,秋風蕭瑟。
在落雁坡與牛輔大營之間的一片相對開闊的平原地帶,雙方大軍各自列陣,旌旗獵獵,刀槍如林,肅殺之氣彌漫四野。
漢軍陣前,呂布依舊是一身標誌性的打扮,明光鎧,高頭大馬,方天畫戟斜持在手,猩紅披風迎風招展。
他臉上帶著睥睨一切的自信笑容,仿佛不是來參加一場充滿風險的比武,而是來參加一場注定屬於他的勝利慶典。
張遼、高順等將領緊隨其後,神情卻遠比呂布要緊張,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對麵的西涼軍陣,尤其是那些弓弩手和可能隱藏伏兵的地方。
西涼軍陣前,牛輔頂盔貫甲,站在陣前,臉色不太自然。他身後,西涼軍陣型厚重,一股壓抑的躁動在軍中蔓延。
在兩軍陣前中央,早已按照約定,立起了一座高大的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