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陵、許相被下獄查辦,如同在洛陽這潭深水裡投下了一塊千斤巨石,激起的波瀾久久難平。
接連數日,德陽殿前的廣場似乎都籠罩在一層無形的低氣壓下,官員們上朝時步履匆匆,交談時也壓低了聲音,眼神裡多了幾分謹慎和窺探。
那日羽林衛甲胄鏗鏘、將兩位九卿高官如同死狗般拖出大殿的場景,深深烙印在許多人的腦海裡,提醒著他們,龍椅上的少年天子,並非可以隨意糊弄的傀儡,而盧植、陳宮等人,更是動了真格。
肅殺的氣氛中,也夾雜著一些難以言喻的躁動。
尤其是那些久受壓製的寒門官員,或者雖出身尚可卻因不肯同流合汙而鬱鬱不得誌的清廉之士,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期盼。
水渾了,才能摸魚;舊勢力被打壓,或許就意味著新的機會。
這一切,都落在端坐於嘉德殿內,看似平靜的劉辯眼中。
他深知,打一巴掌之後,必須立刻跟上甜棗,而且要給得及時,給得恰到好處。
清除閹黨餘孽是為了立威,也是為了掃清障礙,但最終目的,是為了建立一個更能高效運轉、更能貫徹他意誌的新朝堂。
“公台,盧師近日操勞,身體可還安好?”劉辯放下手中關於查抄樊陵家產的初步彙報曹操辦事效率極高,短短兩三日已有眉目),看向侍立一旁的陳宮。
陳宮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感慨:“回陛下,盧公確是辛勞。近日不僅要協助臣梳理閹黨罪證,還需處理光祿勳本職事務,更要應對各方或明或暗的請托、打探,臣觀其鬢角,白發又添了許多。
然盧公精神矍鑠,常言‘為社稷除奸,雖死不悔’,其忠貞剛烈,令人敬佩。”
劉辯微微動容。盧植這樣的老臣,是這個時代真正的脊梁。
他們或許在某些觀念上趨於保守,但其對漢室的忠誠、其個人操守和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要穩定朝局,推行新政,光靠陳宮和自己這個“穿越者”是不夠的,必須緊緊依靠並重用這樣的正直老臣。
“盧師乃國之柱石,不可過度操勞。”劉辯沉吟道,
“光祿勳掌宮殿掖門戶,宿衛侍從,職責雖重,然於朝政大略,終究隔了一層。
如今尚書台空缺原尚書令已被作為閹黨關聯人員控製),政務千頭萬緒,亟需一位德高望重、通曉政務的重臣坐鎮,總攬樞機。”
陳宮眼中精光一閃,已然明白了皇帝的意圖:“陛下之意是……”
“朕欲擢升盧師為尚書令,秩二千石,總領尚書台,參決政事,位同三公!”劉辯語氣堅定,做出了決定。
尚書令在東漢中後期權力極重,實際上是宰相之職,隻是品級稍低。
將盧植放在這個位置,既能充分發揮其才能,穩定朝局,也是對他堅定支持清除閹黨的最大肯定和回報。
陳宮立刻躬身:“陛下聖明!盧公清廉剛正,熟稔政務,海內人望所歸,由其出任尚書令,必能使朝綱肅然,政務暢通!臣心悅誠服!”
劉辯點了點頭:“至於光祿勳一職……暫且由衛尉兼領吧。”
他暫時沒有更合適的人選,而且經過清洗,光祿勳所屬的郎官係統也需要整頓,不宜匆忙任命。
“那蔡伯喈先生呢?”劉辯又問道,“先生回朝後,於東觀整理典籍,聽聞頗有進展?”
提到蔡邕,陳宮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蔡公近日醉心於修複熹平石經,勘定典籍訛誤,每每廢寢忘食。
其女蔡琰亦常從旁協助,父女二人於東觀之中,儼然自成一片天地。
蔡公曾對臣言,能重操舊業,為往聖繼絕學,實乃平生快事,深感陛下知遇之恩。”
劉辯腦海中浮現出那位氣質清華、才情卓絕的少女身影,心中微微一動,隨即收斂心神。
他知道蔡邕的長處在於學問和文教,而非具體的政務處理。讓其勉強去做官,反而可能適得其反,像曆史上那樣卷入政治旋渦。
“蔡公大才,用於政事,或顯繁瑣,亦非其誌。”
劉辯緩緩道,“然其學問博通,尤精於史籍典章。朕觀前朝史書,多有諱飾,或失之於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