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以溫侯爵位與“兄弟”之稱,牢牢鎖住了呂布之心,給洛陽的武備核心加上了一道堅不可摧的保險。
董卓精心策劃的離間毒計,不僅未能奏效,反而成了襯托劉辯恩寵、加固呂布忠誠的墊腳石。
消息傳回澠池大營,董卓在暴怒之後,陷入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焦躁與不甘之中。
他就像一頭被逼到角落的困獸,獠牙依舊鋒利,卻一時找不到下口之處。
“廢物!全都是廢物!”中軍大帳內,董卓的咆哮聲連日不絕,案幾又被砸爛了一張,地上散落著酒樽的碎片和潑灑的酒液,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和暴戾的氣息。
“連個呂布都搞不定!李肅也是個沒用的東西!還有韓遂、馬騰那兩個牆頭草,至今還在跟咱家虛與委蛇!”
李儒站在下首,眉頭緊鎖,看著嶽父如同發怒的熊羆般在帳內來回踱步,肥碩的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知道,單純的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必須儘快找到破局之法,否則軍心士氣必將受挫,甚至可能被那小皇帝尋到可乘之機。
“嶽父息怒。”李儒待董卓喘息稍定,上前一步,低聲道,
“呂布之事,確是我等低估了劉辯小兒籠絡人心的手段。然,事已至此,懊悔無益。當務之急,是儘快增強我方實力,尋找新的突破口。”
“增強實力?說的輕巧!”董卓喘著粗氣,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糧草不繼,韓遂馬騰不肯真心出力,函穀關被丁原那老匹夫守得鐵桶一般!咱家空有十萬大軍,卻被困在這澠池彈丸之地,進退兩難!如何增強實力?!”
李儒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壓低聲音道:“嶽父,常規途徑既已難行,或可……行非常之法。”
“非常之法?”董卓停下腳步,盯著李儒,“文優,你有何主意,快快道來!”
李儒湊近一些,聲音更低:“嶽父可曾留意,如今司隸、弘農乃至三輔之地,因連年戰亂、天災,產生了大量流民。
其中不乏青壯,為求活路,或嘯聚山林,或淪為盜匪。這些人,無家無業,悍不畏死,隻求一口飯吃。
若嶽父能敞開營門,招納這些流寇、潰兵,許以錢糧,允其劫掠,必能迅速擴充軍力!”
董卓聞言,眼睛猛地一亮,但隨即又皺起眉頭:“招納流寇?此輩紀律渙散,桀驁難馴,猶如雙刃劍,用之不當,恐反傷自身。”
“嶽父所慮極是。”李儒點頭,“然,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人。這些流寇雖難以約束,但其凶悍敢戰,遠非尋常士卒可比。關鍵在於如何駕馭。
嶽父可命李傕、郭汜、張濟等將軍,分頭招攬,將其打散編入各營,以老卒挾製,以嚴刑峻法約束,再輔以重利誘惑。
隻需初時壓服其凶性,令其用於戰陣衝鋒、襲擾地方,便可收奇效!
且,吸納流寇,亦可緩解我軍部分糧草壓力——他們可以自行‘籌措’一部分嘛。”
李儒這話,暗示了縱兵搶掠的意思。董卓本就是邊地軍閥出身,對此並無太多心理負擔。
他摸著肥碩的下巴,沉吟起來。眼下他確實需要快速補充兵員,尤其是需要一些敢打敢拚、不懼死亡的亡命之徒,用來打破目前的僵局。
流寇固然難以管理,但隻要用好了,就是一把鋒利的尖刀。
“嗯……”董卓緩緩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文優此計,雖險,卻值得一試!總比坐困此地,看那劉辯小兒在洛陽耀武揚威要強!就依你之言!”
他當即下令:“傳令李傕、郭汜、張濟、樊稠諸將,各帶本部兵馬,分赴周邊郡縣,招攬流民、山賊、潰兵!
告訴他們,隻要肯來投效,咱家管吃管喝,打下地盤,財富女子,人人有份!但有不從號令、臨陣退縮者,立斬無赦!”
“是!”帳外親兵高聲領命,迅速前去傳令。
這道命令一下,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原本就軍紀不算嚴明的西涼軍,如今更是有了“奉旨劫掠”的幌子。
李傕、郭汜等人本就是董卓麾下以凶殘著稱的將領,得到命令後,更是放開了手腳。
一時間,以澠池為中心,西涼軍的觸角如同瘟疫般向四周擴散。
他們不再僅僅滿足於駐守和小規模騷擾,而是主動出擊,掃蕩鄉村,圍攻塢堡。
許多走投無路的流民,為了活命,紛紛加入西涼軍的隊伍。
一些原本占山為王的山賊草寇,見西涼軍勢大,且有利可圖,也帶著人馬前來歸附。
甚至還有一些從其他軍閥麾下潰散下來的敗兵,也輾轉投奔而來。
澠池大營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熔爐,不斷吸納著來自各地的亡命之徒。
營地的規模在短短時間內急劇膨脹,人喊馬嘶,喧鬨不堪。
新附的流寇們帶著各種各樣的兵器,衣甲襤褸,眼神中混雜著對食物的渴望、對未來的迷茫以及一絲被激發出來的凶戾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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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負責整編這些新附之人,手段極為酷烈。他設立了簡易的校場,將所有新來者聚集起來,宣布軍規。
“都給老子聽好了!”李傕騎在馬上,揮舞著馬鞭,對著下麵亂哄哄的人群吼道,
“到了這裡,就得守這裡的規矩!第一,絕對服從上官命令!第二,臨陣脫逃者,斬!第三,私鬥搶掠……須聽號令,不得私自行動,違令者,斬!”
他連說幾個“斬”字,殺氣騰騰,配合著周圍西涼老卒明晃晃的刀槍,總算暫時壓製住了現場的混亂。
但這種壓製是脆弱且表麵的。這些新附的流寇,匪性難改,雖然被編入了隊伍,領取了微薄的口糧,但西涼軍老卒對他們的歧視和欺壓無處不在。
克扣糧餉、驅使從事最苦最累的活計、動輒打罵,都是家常便飯。
而流寇們則私下裡抱怨連連,偷奸耍滑,甚至小規模的衝突鬥毆也時有發生。
這一日,幾個新附的、原屬於一夥被稱為“黑風寨”的山賊,因為被克扣了當日的肉食,與負責分發食物的西涼軍老卒發生了口角,繼而演變成拳腳相加。
混亂中,一名西涼老卒被對方用短刀捅傷。
事情立刻鬨大了。
李傕聞訊大怒,親自帶兵趕到現場,不由分說,直接將動手的幾名“黑風寨”山賊全部抓了起來,當著所有新附流寇的麵,宣布處以極刑。
“敢傷咱西涼軍的兄弟?反了你們了!”李傕麵目猙獰,“全部砍了!首級懸於營門示眾!看誰還敢造次!”
劊子手手起刀落,幾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無頭的屍身抽搐著倒下。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所有圍觀的新附流寇都嚇得麵如土色,噤若寒蟬。
血腥的鎮壓暫時維持了秩序,但仇恨和恐懼的種子,也深深地埋在了這些新附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