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針對西涼的謀略如同一張精心編織的蛛網,在無聲無息間悄然鋪開。
王韌麾下的密探,以及一些被暗中收買或利用的商旅、遊俠,成為了傳遞“流言”的最佳載體。
這些經過郭嘉精心設計、劉辯首肯的“信息”,如同沾染了毒液的細刺,精準地射向涼州的核心——金城的韓遂與隴西的馬騰。
……
涼州,金城。
此地作為韓遂的大本營,經過多年經營,城高池深,兵甲精良,雖地處邊陲,卻自有一股雄渾氣象。
府邸之內,韓遂正與麾下心腹將領、謀士議事。
韓遂年近五旬,麵容精瘦,眼神靈動中帶著一絲常年征戰留下的狠戾與多疑。
他能在涼州這片豪強並起的土地上屹立多年,甚至一度成為涼州叛軍的首領,其狡詐與機變是出了名的。
“諸位,董仲穎派來的使者張濟,前日已到了隴西馬壽成那裡。”韓遂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怎麼看?”
部將梁興性子較急,聞言嚷道:“主公,這還有什麼好看的?董卓如今被朝廷打得像喪家之犬,困在澠池動彈不得,糧草都快斷了!
這時候來找我們,分明是想拉我們下水,給他當墊背的!依我看,直接轟走那張濟算了!”
謀士成公英相對沉穩,他撚著胡須道:“梁將軍稍安勿躁。董卓雖暫處下風,然其西涼根基未失,麾下仍有數萬百戰精兵,李傕、郭汜等將亦非庸才。其實力,仍不可小覷。
如今朝廷勢大,陛下年少英武,銳意進取,若我等斷然拒絕董卓,使其速亡,接下來朝廷兵鋒所指,恐怕就是我涼州了。”
這話說到了韓遂的心坎上。他擔心的正是這個。唇亡齒寒的道理,他豈能不懂?
董卓這麵旗幟若倒了,朝廷下一個要收拾的,很可能就是他韓文約。
“公英所言有理。”韓遂點了點頭,“董卓不能速亡,至少現在不能。但也不能輕易被他當槍使。”
他沉吟片刻,“張濟不是也派人送來書信和禮物了嗎?他開出的條件倒是優厚,鎮西將軍,涼州牧……哼,畫餅倒是畫得挺圓。”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匆匆走入,在韓遂耳邊低語了幾句。
韓遂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臉上掠過一絲陰霾。
“何事?”成公英察覺到異樣,問道。
韓遂揮揮手讓親衛退下,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絲冷意:“剛剛收到消息,馬壽成那邊……似乎對董卓的條件很是心動。
而且,有流言說,董卓在給馬騰的密信裡,除了明麵上的許諾,還私下表示,更欣賞馬騰乃名門之後,忠勇可嘉,認為他比某些……‘機變過甚’的老牌軍頭,更值得信賴和倚重。”
“機變過甚?”梁興一愣,隨即怒道,“這分明是在暗指主公您!董卓這老賊,竟如此兩麵三刀?”
成公英眼中也閃過一絲凝重:“主公,此流言來得蹊蹺,未必是空穴來風。
董卓為人,暴虐寡恩,其麾下李儒更是詭計多端。
他們或許真存了利用馬壽成來製衡主公的心思。
畢竟,馬騰有伏波將軍之後的聲望,在羌人中也有一定影響力。”
韓遂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本就多疑,這流言就像一根刺,精準地紮進了他內心最敏感的地方。
他與馬騰聯合,本就是利益結合,互相提防。
董卓若真存了扶馬抑韓的心思,那這聯盟的意義何在?
難道自己辛苦一場,最後是為他人做嫁衣?
“馬壽成那邊有何反應?”韓遂冷聲問。
“據報,馬騰收到董卓的禮物和書信後,甚是喜悅,連日宴請張濟,相談甚歡。
對那流言……似乎並未出麵澄清,其麾下部分將領,如其子馬超,對此似乎頗為受用。”親衛回報的消息更是火上澆油。
“好一個馬壽成!好一個董仲穎!”韓遂猛地一拍案幾,眼中寒光閃爍,“這是把老子當傻子耍嗎?”
“主公息怒!”成公英連忙勸道,“此中或許有詐,乃洛陽離間之計也未可知!”
“離間計?”韓遂冷哼一聲,“即便是離間計,也需有隙可乘!董卓若無私心,何來此等流言?馬壽成若無意,為何態度曖昧?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傳令下去,回複張濟,就說聯盟之事關乎重大,需從長計議,讓他先在館驛好生歇著!”
他這是要晾一晾張濟,同時也是在表達對馬騰和董卓的不滿。
……
幾乎在同一時間,隴西,馬騰的府邸。
與韓遂的陰沉多疑不同,馬騰給人的感覺更顯豪邁粗獷。
他身材高大,聲如洪鐘,畢竟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代,骨子裡帶著一份對漢室若有若無的認同感,以及身為名門之後的些許矜持。
此刻,他正設宴款待董卓的使者張濟。席間觥籌交錯,氣氛看似熱烈。
“張將軍,請滿飲此杯!”馬騰舉杯向張濟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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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將軍雄踞西涼,威震天下,如今雖暫有小挫,然根基深厚,將來必能重整旗鼓!他日若需我馬壽成出力,但憑一言!”
張濟心中暗喜,覺得馬騰這邊似乎比韓遂那邊好說話得多,連忙舉杯回應:“馬將軍豪氣!我主董將軍常言,涼州英雄,首推韓將軍與馬將軍!
尤其馬將軍,乃名門之後,忠義無雙,他日共成大事,必倚為臂膀!”
這話聽得馬騰心中舒坦,他身旁一個年約十七八歲,英氣勃勃、麵容俊朗的少年將領更是眼中放光,正是馬騰長子馬超。
他年少氣盛,最喜聽人誇讚。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時,馬騰的一名族弟馬翼匆匆走入,在馬騰耳邊低語了幾句。
馬騰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雖然很快恢複,但眉宇間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張濟善於察言觀色,見狀心中咯噔一下,小心問道:“馬將軍,可是有何要事?”
馬騰打了個哈哈,擺手道:“無妨,無妨,些許家事。來,繼續飲酒!”
隻不過,宴席的氣氛終究不如之前熱烈了。
散席後,馬騰回到書房,臉色沉了下來。
“翼弟,消息確切?”他沉聲問馬翼。
“兄長,消息是從金城那邊傳來的,應該不假。”
馬翼低聲道,“流言說,韓文約對董卓許給您的征西將軍、雍州牧之位十分不滿,認為您資曆尚淺,不堪此重任。
他還私下對左右說,與您聯合不過是權宜之計,待擊退朝廷,穩定涼州後……恐難容您坐大。”
馬騰一拳捶在案上,怒道:“韓文約安敢如此!我敬他是前輩,多年來與他並肩作戰,共抗朝廷,他竟在背後如此編排於我?
難怪他對聯盟之事推三阻四,原來是存了這等心思!”
馬超在一旁聽了,更是勃然大怒:“父親!韓遂老兒,狡詐無常!當初就不是真心與我們合作!
如今董公派人來聯合,他又是這般態度,分明是嫉恨董公看重我們!
依孩兒看,不如我們單獨與董公聯合,何必看他韓遂的臉色!”
“休得胡言!”馬騰嗬斥了馬超一句,但語氣並不十分堅決。
他內心同樣對韓遂充滿了不滿和警惕。
韓遂的資曆和勢力確實比他稍強,平日裡也時常以盟主自居,這早已讓馬騰心中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