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市,一座以寧靜湖泊和輕工業聞名的中型城市,與濱海市的繁華喧囂截然不同。空氣中似乎都飄蕩著一種緩慢的節奏。然而,當林峻和蘇雨晴帶著一小隊精乾人馬踏入這片土地時,他們深知,這份平靜之下,很可能潛藏著與濱海同樣深沉的暗流。
沈玉梅選擇在這裡秘密生產,絕非偶然。距離足夠遠,能有效避開清源沈家和當時“隱修會”的耳目或許她當時已經對家族和那個組織產生了極度的不信任),城市規模適中,既不至於像小縣城那樣引人注目,醫療條件又足以應對生產。
東湖市婦幼保健院,一棟有些年頭的白色建築,沐浴在慵懶的秋日陽光中。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人事幾經變遷,查找當年的記錄困難重重。院方起初以“檔案保管年限已過”、“曆經搬遷可能遺失”等理由婉拒。
林峻亮出證件和協查函,態度強硬:“這不是商量,是刑事調查。請務必配合,查找所有與這個名字、這個時間段相關的記錄,包括但不限於掛號、產檢、住院、繳費,甚至是當時醫護人員可能留下的私人筆記或記憶!”
壓力之下,院方終於動員起來,在堆積如山、布滿灰塵的舊檔案庫裡開始了大海撈針般的搜尋。與此同時,蘇雨晴則嘗試從另一個角度切入。她調閱了當年東湖市所有報紙的社會版塊、尋人啟事、甚至是訃告,尋找任何可能與沈玉梅或無名嬰兒相關的蛛絲馬跡。她還走訪了醫院附近一些經營了數十年的老店,詢問那些記憶力好的老店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希望在繁瑣的排查中逐漸消耗。就在林峻幾乎要認為線索將再次中斷時,醫院檔案室傳來了一聲驚呼!
“找到了!沈玉梅!1987年3月入院,4月初生產!”
泛黃的紙質檔案被小心翼翼地捧出。登記姓名確實是沈玉梅,但聯係地址是假的,留下的一個緊急聯係電話也早已是空號。檔案記載,她產下了一名男嬰。
“男嬰……”蘇雨晴看著記錄,代號“芽”,這個困擾他們許久的孩子,終於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一個男孩,沈玉梅的兒子。
然而,檔案在嬰兒出生後的記錄,卻顯得異常簡潔,甚至可以說是詭異。沒有新生兒詳細的體檢報告隻有簡單的體重、身長記錄),沒有接種疫苗的記錄,甚至在“嬰兒去向”一欄,竟然是空白!隻在旁邊有一行極其潦草、幾乎無法辨認的小字備注,經過技術增強和筆跡比對,依稀認出是:「特殊安排,院外監護」。
“特殊安排?院外監護?”林峻盯著那行字,眉頭緊鎖。這絕不符合正常的醫療流程。什麼樣的“特殊安排”會讓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離開醫院,並且沒有明確的交接記錄?
“當時的經手醫生和護士,還能找到嗎?”他立刻詢問院方負責人。
負責人麵露難色:“時間太久了……當年的婦產科主任幾年前已經去世了。我們儘量找找看還有沒有退休的老員工記得。”
就在醫院這邊陷入僵局時,蘇雨晴那邊的走訪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醫院對麵一家開了四十多年的雜貨店老板,一位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在蘇雨晴出示了沈玉梅年輕時的照片經過技術處理,模擬了其懷孕後期可能的樣貌)後,眯著眼睛看了許久,忽然一拍大腿:
“這姑娘……有點印象!挺漂亮,但總是愁眉不展的,一個人挺著大肚子,很少跟人說話。她好像不是本地人……對了!我想起來了!她生完孩子出院那天,不是從醫院正門走的!”
老人努力回憶著:“那天下午,天有點陰,我看到她從醫院側門出來,有個男人開著輛半舊的麵包車在那兒等她。她抱著個繈褓,上車就走了。那男人……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臉,但動作挺急的。”
“車?還記得車牌或者車型嗎?”蘇雨晴立刻追問。
“車牌記不清了,太久了。車型……就是那種銀灰色的,很常見的麵包車。不過……”老人頓了頓,似乎在挖掘更深層的記憶,“那車開走的時候,我正好看到車屁股後麵,好像貼了個什麼標誌……像是個……黑色的,簡筆畫一樣的鳥?烏鴉還是什麼的?”
渡鴉!
蘇雨晴的心猛地一沉!竟然是“渡鴉”的人接走了剛剛生產的沈玉梅和她的孩子!這意味著,“隱修會”或者說其下屬的“渡鴉”分支,很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沈玉梅懷孕,並且在她生產後,第一時間控製了她們母子!所謂的“特殊安排,院外監護”,根本就是“隱修會”的強行接管!
那麼,沈玉梅之後返回沈家,到最終“被自殺”,這中間短短幾個月,她經曆了什麼?孩子又被帶去了哪裡?
帶著這個沉重的新發現,林峻和蘇雨晴回到了臨時指揮部。也就在這時,醫院方麵傳來了一個不算好消息的消息——他們找到了一位當年曾在婦產科工作過的退休護士長,姓王,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住在東湖市養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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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立刻驅車前往養老院。王護士長雖然年邁,但思路還算清晰。提起沈玉梅,她印象很深。
“那姑娘……可憐哪。”王護士長歎了口氣,“長得俊,性子卻悶,總是偷偷哭。產前檢查就發現她身體狀況很不好,營養不良,精神壓力極大。我們當時都擔心她生產時會出事。”
“關於孩子出生後的‘特殊安排’,您了解內情嗎?”林峻直接問道。
王護士長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壓低聲音說:“這事兒……當時上麵特意交代過,不讓多問。那天來了幾個人,拿著……像是介紹信,但又不像,蓋的章很怪。他們跟當時的主任單獨談了很久,然後主任就讓我們把孩子抱給他們,還讓沈姑娘跟他們走。沈姑娘當時……很不情願,哭得很厲害,但好像又很害怕那些人……”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我偷偷聽到一點……那幾個人裡,有個帶頭的,稱呼另一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人叫……叫‘鄭工’。”
鄭工!鄭懷山!
果然是他!他不僅參與了清源水庫的實驗,甚至在沈玉梅生產後,親自出現在東湖市,帶走了她和孩子!他在整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比他們之前推測的更加複雜和深入!
“後來呢?您知道孩子被帶去哪裡了嗎?”蘇雨晴急切地問。
王護士長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們走了就再沒消息了。不過……大概過了兩三個月吧,我偶然聽主任跟人打電話時,憂心忡忡地提過一句,說什麼‘那孩子情況不穩定’,‘觀察點可能要轉移’,還提到了一個地方……叫什麼‘榕樹山莊’?還是‘榕樹灣’?我記不太清了,反正是個帶‘榕’字的地方。”
榕樹山莊?榕樹灣?
這是一個全新的、極其關鍵的線索!可能是“芽”在嬰兒時期曾被安置的地點!
離開養老院,夜色已經籠罩了東湖市。車內氣氛凝重。
“鄭懷山帶走了她們母子……然後沈玉梅不久後‘被自殺’,”蘇雨晴梳理著線索,聲音低沉,“那個孩子,‘芽’,則被轉移到某個叫‘榕樹山莊灣’的地方繼續‘觀察’。鄭懷山在筆記裡流露出懺悔,他是否曾試圖保護這個孩子?他的‘失蹤’,是否也與這個孩子有關?”
林峻握著方向盤,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後視鏡,多年的刑警本能讓他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窺視感。自從他們抵達東湖市,這種被監視的感覺就如影隨形。
“‘園丁’知道我們在找‘芽’。”林峻沉聲道,“東湖市的每一步,都可能在他的注視之下。‘榕樹山莊’……這可能是我們找到那個孩子的關鍵,也可能,是一個為我們精心準備的陷阱。”
他們仿佛在黑暗的迷宮中摸索,好不容易看到前方似乎有一絲微光,卻無法確定那是指引出口的燈塔,還是引誘飛蛾撲火的燭火。
下一站,尋找那個帶“榕”字的地方。而每一步,都需要更加謹慎,因為他們尋找的,不僅是一個身世悲慘的孩子,更可能是“隱修會”龐大計劃的核心,是“園丁”絕不會輕易放手的——“門扉之關鍵”。東湖市的平靜水麵下,暗影重重,殺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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