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調委員會總部地下,深層隔離審訊室。
這裡沒有窗戶,隻有冰冷的合金牆壁和永不間斷的微弱換氣聲。光線是經過精確計算的冷白色,不會讓人不適,卻也無法帶來任何暖意。張惟年教授坐在固定的金屬座椅上,穿著灰色的囚服,往日裡的學者風度蕩然無存,隻剩下被抽空精神的疲憊和一絲刻在骨子裡的倨傲。
門滑開,林峻獨自一人走了進來,坐在他對麵。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無形的能量屏障,既保證安全,也劃清了界限。
“林主席,”張惟年抬起眼皮,聲音沙啞,“終於肯來見我了?還是說,需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才屈尊降貴?”
林峻沒有理會他的諷刺,開門見山:“你要求見我。想說什麼?”
張惟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聊聊地底那個‘好東西’。”
林峻瞳孔微縮,但麵色不變:“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彆裝了,林峻。”張惟年身體微微前傾,隔著屏障,目光銳利地盯著他,“你們在月球搞出那麼大動靜,回來又緊急啟動什麼‘遠航者’計劃……真當我是那些可以被糊弄的愚民嗎?‘燧人氏’……嗬,鑽探地心?一開始我也以為是能源,直到我們捕獲到那些詭異的、能影響生物腦波的次級信號……”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狂熱與後怕交織的神色:“那不是能源,林峻。那是一個……意識。一個古老到無法想象、龐大到籠罩整個地核的意識!我們稱之為‘蓋亞之影’!”
蓋亞之影?林峻心中一動,這與“守護者”的稱謂不同,但指向似乎一致。
“繼續說。”
“我們發現,這個‘蓋亞之影’並非一直活躍。它似乎在漫長的沉睡中,隻是偶爾會散發出一些無意識的‘低語’。但近幾年,它的活動頻率和強度在異常增加!”張惟年的語氣變得急促,“我們最初以為是自然周期,後來通過分析信號模式,發現它更像是在……掙紮!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內部刺激它,或者說,在侵蝕它!”
林峻想起了“守護者”信息中提到的“核心遏製力場失效風險”和“吞噬者”。張惟年他們的研究,竟然歪打正著地觸及了部分真相?
“所以你們的‘新巴彆塔’計劃,就是想控製這個‘掙紮’中的‘蓋亞之影’?”林峻冷聲問。
“控製?不,最初我們隻是想利用它逸散的能量。”張惟年搖頭,隨即臉上露出悔恨與不甘,“但我們低估了它!也低估了你們!月球那個接口……那不是‘蓋亞之影’的東西,對吧?那是另一股力量留下的?用來束縛或者說……安撫‘蓋亞之影’的?”
他的推斷能力讓林峻暗自警惕。張惟年雖然方向錯了,但憑借有限的線索,竟然拚湊出了接近事實的輪廓。
“你知道柯伊伯帶的導航信號嗎?”林峻突然問道。
張惟年愣了一下,顯然對此一無所知,但他立刻反應過來:“月球接口激活後發出的?指向柯伊伯帶?”他眼中瞬間爆發出精光,“那裡有能徹底解決‘蓋亞之影’問題的東西?能量源?還是……控製終端?”
林峻不置可否:“這就是你想要的籌碼?”
張惟年靠回椅背,恢複了之前的疲憊神態,但眼神深處多了一絲算計:“我知道我完了,林峻。叛徒的下場我清楚。但我研究了‘蓋亞之影’這麼多年,我手上有你們沒有的、關於它活動規律、信號弱點和早期異常波動的完整數據!這些數據,能幫助你們更準確地判斷它的狀態,預測它的行為!甚至……如果你們真的找到了柯伊伯帶的‘鑰匙’,這些數據或許能幫助你們更安全、更有效地使用它!”
他盯著林峻,一字一句地說:“用我的命,和我所有的研究數據,換一個……讓你們少走彎路、減少犧牲的機會。這個交易,對你,對人類文明,不虧。”
林峻沉默地看著他。張惟年是個叛徒,是個野心家,但他也是個頂尖的科學家。他提供的數據,或許確實至關重要。尤其是在他們對“守護者”和“吞噬者”的了解依舊有限的情況下。
“數據在哪裡?”林峻最終開口。
張惟年報出了一串複雜的加密地址和密鑰:“這是我們‘元老會’最高級彆的數據黑庫,獨立於任何已知網絡。蜂鳥也找不到的地方。裡麵除了‘蓋亞之影’的數據,還有我們這些年搜集的、關於巴彆塔遺留科技、以及一些……連你們都未必掌握的,關於‘星語者’信號早期異常的分析。”
林峻記下地址,起身準備離開。
“林峻,”張惟年在身後叫住他,語氣複雜,“小心點。‘蓋亞之影’……或者說你口中的‘它’,比你們想象的更危險。它的‘低語’……會腐蝕心智。我們團隊裡,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出現精神問題了。顧銘生……他是不是也……”
林峻腳步頓了頓,沒有回答,徑直離開了審訊室。
拿到地址後,林峻立刻讓蜂鳥和“深潛者”聯手進行破解和驗證。數小時後,確認張惟年沒有撒謊。那個數據黑庫被成功打開,裡麵儲存的資料浩如煙海,其關於地底信號的分析深度和細節,甚至在某些方麵超過了“深潛者”之前的觀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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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數據被立刻整合進“屏障能量模擬項目組”和“遠航者”計劃中。張惟年的數據證實了“守護者”能量正在持續且加速衰減,並且指出了一些之前未被注意到的、可能更容易引發“吞噬者”躁動的特定頻率區間。這對於未來與“守護者”的互動,以及柯伊伯帶可能找到的“鑰匙”的使用,提供了極其寶貴的風險預警。
而關於“星語者”信號早期異常的分析,也提供了一個有趣的線索:在巴彆塔崩潰前夕,“星語者”信號的模式曾有過一次極其短暫的、指向性極強的變化,似乎……是在確認巴彆塔核心的消亡?這意味著“星語者”可能並非對人類活動毫無察覺。
林峻沒有赦免張惟年。司法程序如期進行,最終判決等待著他。但他提供的數據,確實如他所說,成為了人類應對地底危機的一份沉重而關鍵的“遺產”。
與此同時,“觀星者”站內,陸星宇在分析張惟年提供的數據時,結合對顧銘生持續監測的結果,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顧銘生大腦中模擬出的屏障能量信號,並非完全被動。在極其微妙的變化中,似乎隱藏著一種極其簡單的、類似二進製但結構更古老的……應答機製?尤其是在接觸到特定模式的、來自“深潛者”模擬的“守護者”問候信號時,會產生規律性的強化反饋。
“它……它可能不是單向的連接,”陸星宇激動地向林峻彙報,“顧銘生的大腦,可能在不自覺中,成為了一個雙向的……翻譯器?或者一個低帶寬的通信終端?‘守護者’通過他感知我們,或許……也能通過他,向我們傳遞更複雜的信息?”
這個發現,為與“守護者”建立更直接、更安全的溝通,打開了一扇新的、充滿希望卻又必須萬分謹慎的大門。
地球上的暗流暫時平息,星空與地底的謎題卻愈發深邃。張惟年的囚徒之語帶來了關鍵的線索,也帶來了更深的警示。而在昏迷的顧銘生腦海中,一場無聲的對話,或許早已悄然開始。
“遠航者”計劃的星圖之上,通往柯伊伯帶的道路依舊漫長,但人類手中的羅盤,似乎又多了一枚指向真實的指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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