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我們知道了所有前因後果，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真正化解她積攢了十二年的怨氣？”傑西卡望向常晴，眼底交織著困惑與時間緊迫帶來的焦灼。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無形的沙漏正在飛速流逝，兩百多條人命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關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已經完全理清了？”常晴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先確認信息的完整性，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大致清楚了。”傑西卡用力點頭，隨即忍不住狠狠瞪向一旁縮著脖子的閆大師。儘管剛才並肩禦敵暫時緩和了氣氛，但一想到這場席卷所有人的彌天危機，根源竟是此人的貪婪所致，怒火依舊抑製不住的往上竄，“說到底，罪魁禍首就是他！要不是他貪圖孫偉的重金，用那套什麼陰靈庇佑’的鬼話蒙騙對方，將孫偉母親含冤而死的怨魂鎮壓在的老槐樹下這麼久，年複一年的加劇痛苦，積攢怨毒，哪至於落到今天這種無法收拾的局麵！孫偉……他多半是不知內情的，隻是被利用的棋子。”
“哦？”常晴清冷的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意外，眉梢微挑，“這倒和張夏之前的推測有些出入……”
“師父他怎麼猜的？”傑西卡立刻追問，心中升起一絲好奇。
“沒什麼要緊。”常晴輕輕搖了搖頭，似乎不打算在此刻深究細節，果斷的采信了傑西卡的判斷，“既然你親身接觸了核心信息，就以你的現場判斷為準。”
“所以，現在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傑西卡將問題拉回到現實，故意說道，“如果非要有個交代才能平息怨靈的怒火，難道真要把這個始作俑者交出去嗎？”
她自然不會真的這麼做，但目光卻像刀子般鎖在閆大師臉上。
閆大師聞言，身體劇烈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絕望與恐懼交織的掙紮，最終卻隻是深深低下頭，沒有多說一句辯解，仿佛已徹底認命。
常晴並未接這個話頭，她對這種追責似乎興致缺缺。略一沉吟，她伸出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在身旁一個漆木托盤的邊緣輕輕叩擊了兩下，忽然轉變了話題道：“對了……張夏在你出發前，曾發消息給我，囑托我見到你後，務必要問你的事情。關於那個‘民國幻境’，它出現的具體原因，你現在有眉目了嗎？”
“那個……具體原因還沒完全弄清，”傑西卡老實回答道，“但我確實已經親身經曆了一遍，每一個細節都無比真實，就像像穿越了一樣。”
“哦？”在場所有人，包括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常晴，都露出了明顯的訝異之色，目光齊刷刷的聚焦在傑西卡身上，等待她的下文。
接著，傑西卡便一五一十地，將從碧霞元君殿抽簽後突然暈厥，到不知不覺間進入了民國的幻境中，遇見那對善良的雜貨鋪老夫婦，找到了自己抽取的身份“白潔”的未婚夫……那個有著和楊醫生一模一樣相貌，卻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包括自己作為地下情報人員參與了去學校裡驚險的傳遞信息，直至最後目睹日本兵殘忍搶殺了那對善良的夫婦，自己上前阻攔卻聽見了槍響，驚醒過來的全部經過，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敘述了一遍。
“竟是這樣……”常晴輕輕鎖起秀眉，指尖叩擊托盤的動作停了下來，陷入沉思，“你沒有經過任何睡眠或意識模糊的階段，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就被毫無征兆地拖入那個空間，甚至連一絲空間轉換的滯澀感或預兆都沒有？這聽起來，不太像是被強行拽入夢境或幻術……反而更近似一種……更為高級和詭異的‘空間層麵的置換或意識投射’。有點像之前處理安朵斯事件時，它將你拉入鏡子背麵那個依附於現實卻又自成規則的異度空間。若果真如此，那麼引發此次事件的這個‘存在’，其所掌控的能量層級和手段，恐怕比我最初預估的還要強大。”她看了一眼麵露憂色的傑西卡，語氣稍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安撫道，“不過你無需擔心自身安全，若你此刻隻是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現在就能將你們所有人都安全帶出去。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
“可是……古鎮裡這兩百多個被困的無辜人們怎麼辦？”傑西卡毫不猶豫的搖頭，“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必須想辦法救他們。”
常晴靜靜凝視著她，清冷的眸光在她臉上停留了數秒，仿佛在審視她的決心。片刻後，她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卻真實的欣賞：“好，既然你決定這樣，那我便留下幫你。不過，關於那個‘民國幻境’，雖感覺極似獨立的異度空間，但根據你的描述，其中存在一個關鍵矛盾，或許正是破解謎題的關鍵。”
“矛盾？”傑西卡重複了一遍。
“嗯。”常晴肯定道，“你說你是在中槍之後，才從那個環境中脫離和蘇醒。但依據普遍的超自然法則與空間理論，若那真是一個完全獨立、規則自洽的異度空間，在那裡遭受致命傷害乃至‘死亡’，通常意味著意識或靈魂與那個空間的綁定被強製切斷，結果往往是意識的徹底湮滅，即真實的、不可逆的死亡。可你卻安然回歸現實，毫發無傷。這兩者之間存在根本性的邏輯衝突。因此，必定有某個關鍵環節被我們誤判了，或者，那個空間存在著某種我們尚未理解的、極為獨特的核心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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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判或是獨特規則……”傑西卡緊蹙眉頭，竭力回溯每一個細節，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出被遺漏的線索。她甚至下意識地模仿起張夏思考時的習慣動作，用手指輕輕敲擊太陽穴，試圖將自己抽離出來，以更冷靜、更超然的視角重新審視全程，但思緒依舊如同纏結的亂麻，找不到那個能解開一切的關鍵線頭。
“至於你屢次突發性暈厥的問題，”常晴繼續冷靜的分析，“我倒傾向於認為，那並非怨靈在主動攻擊或針對你。更可能的原因是，剛才他說你也是什麼‘至靈之體’，這使得你的靈覺遠超常人，在無意識中被動的過度感知並接納了環境中強度驚人的龐然怨氣。你的身體與精神尚未適應這種量級的能量衝擊，故而產生了類似係統‘過載’的自我保護性昏厥。”
“種種跡象表明，那股核心怨氣似乎並無主動侵襲、傷害你的意圖。甚至……”常晴說到這裡，罕見地停頓了一下，流露出一絲不確定的沉吟，“我隱約有種感覺……它似乎是在……有意地引導你。引導你去親眼目睹某些關鍵的景象，親身體驗某些特定的事件。當然，這隻是基於我現有的知識儲備做的直覺推測，我並不擅長做此等複雜分析，或許並不準確。”
“引導我……”傑西卡喃喃重複著這個詞，仿佛抓住了一根若有若無的絲線，努力榨取著記憶的每一個角落。一定有哪裡被忽略了……到底是什麼細節至關重要卻一直被忽視？
忽然，她腦中仿佛有電光石火驟然掠過，猛然轉過頭，視線鎖定在一旁始終靜默不語的如煙身上，問出了一個差點在心中遺忘卻可能至關重要的問題：
“對了，如煙！你身上一直帶著的這件毛衣，它究竟是什麼來曆？為什麼昨天晚上，那些黑衣陰兵好像對它異常忌憚，甚至不敢直接攻擊拿著它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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