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臨市離安寧市不遠，長途汽車跑了三個小時也就到了。
上車前，傑西卡跟打了雞血似的，抱著一大堆零食袋子興衝衝地鑽進車廂。結果車子剛開出安寧市區沒二十分鐘，車廂裡那股混合著劣質皮革、汗味和空調冷氣的複雜氣息就讓她蔫了。腦袋重的小雞啄米似的往前座靠背上撞，眼皮也沉得抬不起來了。
張夏歪在旁邊的座位上，眼瞅著自家徒弟那副被瞌睡蟲附體的慘樣，悄悄伸出左手，從傑西卡脖子後麵繞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傑西卡感覺到張夏的動作，以為這缺德老板終於懂得憐香惜玉了，想讓她靠著胳膊睡，一絲微弱的感動剛要冒頭，下一秒，這點感動就被“啪嘰”一聲摔得粉碎。
她清楚地感覺到，那隻手的目標根本不是她的脖子！那爪子精準地越過她的肩膀，探向她身後放在座椅縫隙裡的零食袋子！接著，就是一陣極其輕微、卻在她聽來如同驚雷的塑料包裝摩擦聲！
好家夥！這個不解風情、沒心沒肺、摳門到家的無恥直男！竟然趁她犯迷糊，偷她的零食吃！
“沒風度！活該你找不到女朋友！”傑西卡在心裡瘋狂吐槽，怨念幾乎要溢出來了。可惜，沉重的眼皮和洶湧的睡意最終占了上風，她隻能在心裡畫個圈圈詛咒他，再次墜入昏沉。
三個小時在顛簸和零食被竊取的怨念中飛快溜走。長途車喘著粗氣，一頭紮進了天臨市區。正午的陽光毒辣辣地砸下來，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一股子喧囂熱浪撲麵而來。
作為省會，天臨市的氣派確實甩了安寧幾條街，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街上的男男女女穿著也更顯精致時髦，看得人眼花繚亂。
突然，“吱嘎！！”一聲刺耳的急刹！
巨大的慣性讓全車人像被無形的大手狠狠往前一推，驚呼聲瞬間炸開，眼看睡得正迷糊的傑西卡腦袋要磕到前排把手時，張夏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來替她做了肉墊。
“哎喲！”兩人幾乎是同時叫出聲。
傑西卡猛地驚醒，茫然四顧：“到了嗎？”
一抬眼，正看見張夏那隻還橫在自己額前的手，手背上似乎……有點紅？心中那點殘存的怨念瞬間被一絲絲感動取代。
“哇！疼死我了！”張夏齜牙咧嘴地甩著手腕，另一隻手誇張地揉著手背，沒好氣地瞪著她，“你脖子上長得那是個什麼？實心鐵球嗎？這麼重？！”
傑西卡：“……”
心中那點剛冒芽的感動“咻”地一下被掐滅，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默默地、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把臉扭向窗外。
行，算你狠！
從汽車站那混雜著汽油味和汗味的大廳裡擠出來，熱浪瞬間將兩人包裹。
“熱死了熱死了！”傑西卡立刻化身複讀機，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哀叫，“安寧已經夠熱的了，天臨怎麼安寧還熱啊！”
“彆抱怨了。”張夏一把撈過傑西卡的粉色小皮箱，另一隻手在她背上輕輕推了一把。“省點口水去打車。”
“去哪裡？”傑西卡回頭問道。
“天臨北城國際中學。”
“去那兒乾嘛？”傑西卡跟上他的腳步，一臉不解。
“顧悅靈就在那兒上學。”張夏頭也不回地丟出答案。
“咦？”傑西卡瞬間瞪圓了漂亮的大眼睛，快走兩步追上他，“你怎麼知道的？我不記得顧先生有說過啊！”
張夏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慣有的狡黠笑容，看著一臉求知欲旺盛的傑西卡：
“第一，”他豎起一根手指，“北城國際中學，咱們省私立高中裡的頭把交椅，金字招牌。顧清的公司和家都不在天臨，雖說離得不算遠，但開車至少也要五個小時，他卻把女兒送到這裡來讀書，自然也是衝著這裡最好的學校來的，而且我恰巧有一個朋友是那裡的教務處主任，昨晚我讓他幫我查了一下顧悅靈，剛才你睡得跟小豬似的那會兒，他電話就回過來了，確認無誤，高二五班，顧悅靈。”
他頓了頓，豎起第二根手指，眼神變得銳利了些：“第二，北城國際中學曾經出過好幾例非常惡劣的校園暴力醜聞。還記得昨天顧清給我們看過的那封信嗎？我覺得這並不是巧合。”他晃了晃手機，“我已經向顧清打電話確認過了，顧悅靈就在這所學校。”
傑西卡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我還是搞不懂……你既然最後還是要打電話給顧先生確認，那乾嘛不一開始就直接問他女兒在哪兒上學？繞這麼大圈子，又是分析又是托人查的，不嫌麻煩嗎？”
張夏搖了搖頭，眼神裡充滿的狡猾：
“一來呢，這樣不是顯得我能力出眾嘛，雇主看了才會放心，才能覺得這錢花得值！二來嘛，傑西卡……你要記住，乾我們這行有個規矩：就是儘量減少讓彆人猜出來自己的目的，哪怕是雇主也不行。因為這樣就會減少解釋的必要性，避免彆人因為好心，或者是彆的什麼動機對我的行動造成乾擾。我這人想法多，做事也常出人意料，容易讓人誤會是在瞎搞。所以……少問，多做，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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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傑西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理解，但也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小失落，“之前你說不許我問問題，隻管照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的……”張夏不可置否的應了一聲，隨後卻話鋒一轉，語氣裡多了點罕見的溫和：“不過……以後我會儘量把想法都告訴你的。”
他抬手輕輕拍了下傑西卡的腦袋：“……走啦，再磨蹭真要曬成人乾了！”
傑西卡怔了一下，隨即，漂亮的大眼睛裡瞬間像被點燃了小火苗，煥發出明亮的神采。她看著前麵那個吊兒郎當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出租車上，冷氣開得十足。被正午的太陽曬蔫的傑西卡，沒堅持幾分鐘，腦袋一歪，又靠著車窗睡了過去。
張夏瞥了一眼睡得毫無形象的徒弟，無奈的搖搖頭。目光轉向計價器，那不斷蹦跳翻騰的數字，像一把把小刀，精準地戳在他的心尖上。
媽的，幾年不來，天臨的出租車怎麼漲價這麼快？2公裡起步價10元，每公裡2元，照這麼算下去，開到北城國際中學豈不是又要花小100？，再想想自己從顧清那“預支”的一萬塊經費，張夏腸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這趟開銷這麼大，當初就不該那麼裝了……
正午時分。出租車終於在北城國際中學氣派的大門外停下。張夏肉疼地付了車費，拖著兩個箱子，帶著睡眼惺忪的傑西卡，一頭紮進了校門對麵一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飯店。
冷氣撲麵而來，總算驅散了點燥熱。雖是郊區，但這貴族學校門口的飯店顯然深諳“宰客”之道，環境雅致，菜單上的價格也相當雅致。張夏捏著菜單，眉頭擰成了疙瘩：一道在安寧市常吃的家常小炒，在這兒愣是翻了一倍！搶錢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