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整天的深入交流,傑西卡真切地感覺到,黎非已經徹底放下了對張夏那段複雜的過往情感。不僅是對張夏,她與自己之間的那份無形的隔閡也消減了許多。
回到學校宿舍時已經很晚了。傑西卡推開門,看著對麵那張依舊空著的床鋪。不由得長長舒了一口氣,慶幸自己今晚終於能睡個好覺了,簡單洗漱後躺下,帶著幾分疲憊後的踏實感沉沉睡去。
一夜安眠。
早晨的陽光剛剛驅散夜的涼意,傑西卡還在床上迷糊著,放在枕邊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著“黎非”的名字。
傑西卡心裡咯噔一下,這麼早的電話,讓她瞬間清醒了大半。剛接通,黎非的聲音就帶著罕見的急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傳來:
“傑西卡……顧悅靈,她可能已經知道我們昨天的談話了。”
一句話讓傑西卡瞬間睡意全無:“發生了什麼?”
“昨晚我回去後……接到了她的電話。”黎非的呼吸有些紊亂,“她隻對我說了一句話:‘他們幫不了我!也幫不了你!你犯的錯也不會被原諒!旁觀者和施暴者,都一樣有罪!’說完就掛斷了。”
“他們”……指的是我和張夏嗎?那最後一句怎麼理解?旁觀者和施暴者一樣都有罪,是在說黎老師?她有什麼罪?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傑西卡。電話那頭說話的,究竟是楊安安,還是顧悅靈?這種跨越物理距離、洞悉秘密的能力,簡直太可怕了!麵對這樣的存在,她和張夏……真的有勝算嗎?,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裡的慌亂,努力讓聲音聽起來鎮定:
“黎老師,聽我說。情況有些糟……這意味著,在她麵前,我們幾乎沒有秘密可言。所以,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必要再去隱藏或者顧及什麼了!把她對你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所有你知道的、懷疑的,毫無保留地告訴我,如果你不想看著我和葉姿姐一樣……”
黎非顯然沒有預料到傑西卡會把話說得這麼嚴重,沉默了幾秒,隨後說:“好。我們麵談。”
一小時後,咖啡館角落的卡座裡,氣氛凝重。
“你想知道什麼?”黎非開門見山。
“真相,”傑西卡直視著黎非的眼睛,“昨天你向我隱瞞的那部分……比如,顧悅靈到底對你說了什麼,讓你明知危險,還不得不給她提供那種香?你昨天說是擔心真正的她消失,但這絕不是全部的原因,對不對?或者說……”
傑西卡緊盯著黎非的表情變化,“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因為哪件事,確信眼前的‘顧悅靈’已經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黎非的嘴唇抿緊,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掙紮和複雜,仿佛揭開傷疤的瞬間又猶豫了。
傑西卡知道需要下一劑猛藥。她拿出手機,調出張夏發來的那張楊安安的畫像,推到黎非麵前——畫中的女孩眼神怯懦,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
“黎老師,”傑西卡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你認識這個人嗎?楊安安。”
黎非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那張清秀卻帶著怯生生的亞洲女孩麵孔上,眉頭微蹙:“楊安安?……聽過。顧悅靈在郵件裡提過幾次,說是她在美國聖瑪麗中學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
“好朋友?”傑西卡搖了搖頭,“恐怕不是這樣。根據我和師父交換的線索來看,顧悅靈不僅不是她的朋友,甚至可能是……加害者之一。”
“不可能!”黎非猛地抬頭,眼中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悅靈她……”
“事實就是如此殘酷,”傑西卡指著手機上的畫像,“就是她,在聖瑪麗中學遭遇了地獄般的折磨——被摳眼睛、被暴力毆打、被汙蔑、被孤立、被威脅性侵犯!施暴者是五個披著人皮的惡魔,他們手段的殘忍……令人發指!而顧悅靈……就是那五個人核心小團體中的一員,是他們的好朋友。”
黎非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知道傑西卡不會騙她,也沒有理由騙她,隻是自己一時間沒有辦法接受。
“可是……顧悅靈……她怎麼會……”她無法說下去,那個在她記憶中內向、憂鬱、似乎總在被欺負的女孩形象,正在轟然倒塌。
“……我明白了。你需要什麼線索?”
傑西卡略微思索了一下,脫口而出:“我需要所有你知道的,關於顧悅靈在美國的經曆,以及她回國前後,讓你感到異常的地方。”
看著傑西卡此刻與張夏如出一轍的專注神態,黎非心中泛起一絲苦澀的漣漪。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開口: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曾經是顧悅靈的家教老師,主要輔導英語,保證她後麵去美國讀書能正常交流……按道理,從她去美國後,我的家教生涯應該就結束了。而實際上,在她第一個暑假回國時,我又她做過一段時間的家教……這一次,主要是去做心理輔導。因為她的父親跟我說,悅靈的思想出了問題,非常抗拒去美國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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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以為隻是普通的厭學情緒……直到有一次,我無意間看到她換衣服時,胳膊和後背上有幾處……青紫色的淤痕。我問她怎麼回事,她隻是低著頭,含糊地說是不小心撞的。後來,我在她的英文的日記裡,看到她在裡麵寫:‘老師,我很醜很笨嗎?為什麼總有人說我是東方來的野猴子?’”
“我那時……既震驚又心痛。我立刻去找顧清,告訴他我的發現和擔憂。但他卻不以為意,認為這隻是悅靈不想上學找的借口,說她因為去了那邊缺少玩伴,加上原來的好朋友一直發消息叫她回來,故意這樣的……還說,那學校全是貴族精英,非常難進,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讓我彆當真,影響悅靈上學的積極性。我顧忌著雇主的關係,加上顧悅靈後來也沒再表現出異常,就沒有再堅持……這是我麵對她可能遭受的危機,第一次的沉默。”
“後來她回到美國,我們保持著郵件聯係。她在郵件裡多次表達厭學情緒,說在學校很孤獨,很困惑,不知道如何和同學相處……她問我該怎麼辦。我……我當時選擇了相信顧清的那套說辭,沒有往那方麵去想,竟然建議她試著‘融入’那些同學的圈子,找到共同話題……她後來回信說:‘老師,謝謝你的建議,我知道怎麼做了。’我當時還鬆了口氣,以為她找到了方法……”
黎非的聲音哽咽了,“現在我終於明白,這‘方法’是什麼……這是我第二次沉默,更是將她推入深淵的助力!她說旁觀者與施暴者同罪……我無可辯駁。”
“然後,就在她回國前大約一周,我收到了一封她發來的英文郵件,內容很簡短:‘老師,我終於要回去了。我希望你能一直做我的老師,這樣我們就永遠能在一起了。’”
“信的內容本身沒什麼,但字跡……讓我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安。雖然很像,但比我熟悉的顧悅靈筆跡要更工整、更刻意。我當時沒多想,隻當是心情激動。”
“直到她回國後,有一天我去袁維辦公室送材料,無意中看到了顧悅靈申請轉入北城國際中學的檔案。裡麵……竟然有一封以我的名義寫的推薦信!信裡全是溢美之詞:什麼‘品學兼優’、‘開朗友善’、‘樂於助人’……甚至連一個‘需改進’的地方都沒有,那根本不是我寫的!字跡模仿得很像,但簽名……是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