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全了?”
“那……那眼睛……不動了?被冰封了?!”
“我們……活下來了?真的活下來了?!”
死寂的壁壘廢墟中,短暫的沉默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混雜著狂喜、痛哭、茫然與不敢置信的巨大喧囂!無數幸存者從藏身的斷壁殘垣中掙紮著爬出,他們衣衫襤褸,傷痕累累,許多人相互攙扶著,仰望著天穹那巨大的幽藍冰雕,望著那貫穿冰雕核心、依舊燃燒著悲願火焰的星痕之矛,淚水混合著血汙,肆意流淌。
劫後餘生的巨大情緒洪流,如同決堤的汪洋,瞬間淹沒了整個破碎的星域。
蒼烈看著下方沸騰的人群,又看了看懷中抱著星兒、氣息微弱卻依舊如同孤峰般挺立的雲澈,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與責任湧上心頭。他強忍傷痛,挺直了僅存的脊梁,嘶啞卻洪亮的聲音響徹廢墟:“碎星營!沒死的,都給老子爬起來!收斂袍澤屍骨!救助傷者!清點物資!壁壘未亡!吾等……尚在!”
在他的組織下,殘存的、尚有餘力的修士們強撐著開始行動。收斂那些在之前戰鬥中死去同伴的冰冷屍骸,救助重傷垂死的傷員,在廢墟中艱難地搜尋著可能殘存的物資和武器。
每一次看到昔日袍澤的慘狀,每一次觸摸到冰冷的屍體,都讓他們的心如同刀絞,但天穹上那巨大的冰雕,又給了他們一種虛幻的、脆弱的希望。
雲澈抱著星兒,緩緩降落在相對完整的一塊巨大金屬平台上。他將星兒小心地放在一塊清理出來的平整處,脫下自己殘破的外袍,輕輕蓋在她身上。女孩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溫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小臉在衣袍的褶皺裡蹭了蹭。
雲澈坐在她旁邊,默默運轉殘存的終焉之力,修複著布滿裂痕的身體。暗金色的神光在他體表流轉,皮膚上的裂痕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彌合著。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星兒安睡的臉龐。
“大人,您的傷……”蒼烈處理完緊急事務,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雲澈身邊,看著雲澈身上那些猙獰的裂痕和滲出的暗金神血,眼中充滿了擔憂與敬畏。
“無妨。”雲澈的聲音依舊冰冷,目光卻轉向大地深處那些閃爍的星藍光芒,“那是何地?”
蒼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那些在深淵魔骸爬出後留下的巨大地裂深處明滅的純淨藍光,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混雜著敬畏、悲痛與一絲微弱的希望:“回大人,那裡……就是星骸巨人最初的沉眠之地,也是壁壘的核心動力爐——‘星源爐心’所在。
之前被深淵魔物占據、汙染……如今,似乎是星兒……不,似乎是那位偉大存在封印了歸墟之眼後,這些深埋的星骸遺骨,重新煥發了純淨的共鳴。”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隻是……巨人們……再也回不來了。”那些龐大如山嶽、曾守護壁壘萬載的巨人,最終卻化作了深淵的爪牙,被雲澈親手抹除存在。這份悲涼,沉重得讓人窒息。
雲澈沉默。他看向遠處,幸存者們正艱難地將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收斂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小的屍山。血汙浸透了焦黑的土地,無聲地訴說著這場災難的慘烈。悲愴的氣氛彌漫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很快被現實的殘酷衝淡。
他胸前的悲願終焉之核,在吸收了這片土地上彌漫的、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傷、痛苦、失去家園與親人的絕望,以及對那冰封之眼殘留的恐懼與刻骨恨意後,竟開始緩緩旋轉。
雖然依舊黯淡,但內部那三色衝突的能量,在這股源自現世廢墟的、沉重的悲願情緒滋養下,似乎開始產生一種新的、更加凝練的融合趨勢。一絲極其微弱、卻帶著沉重韌性的暖意,在冰冷的終焉核心深處悄然滋生。
這暖意,是眾生在絕望深淵中,抓住那一線生機後,更加堅韌的守望之誌。
“大人!星兒小姐!”一個負責照看傷員的女修士突然驚呼起來。
雲澈瞬間收回心神,目光如電般掃向星兒。
隻見沉睡中的星兒,身體突然輕微地抽搐起來,蒼白的小臉上眉頭緊鎖,仿佛陷入了某種極其痛苦的夢魘。她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發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不……不要……爺爺……”
“黑……黑泥……過來了……”
“好冷……星兒……怕……”
斷斷續續的童音,充滿了無助的恐懼和刻骨的悲傷,與剛才那冰冷敕令的宏大音節判若雲泥。這才是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孩子,在經曆了家園破碎、親人慘死的巨大創傷後,最真實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