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兒眼瞼顫動的幅度細微得幾乎無法捕捉,如同蝶翼在極寒清晨的最初試探。那一道睜開的縫隙間,流瀉出的並非懵懂睡意,而是一種清澈到極致的微光,仿佛宇宙誕生之初的第一縷星光,穿透無儘虛無,驟然照進這個被靜滯與冰冷統治的殿堂。
蒼烈龐大的身軀徹底僵住,奔騰欲出的撲救動作凝固在半途,連呼吸都幾乎停止。獨眼死死盯住光繭,巨大的瞳孔因震驚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而收縮。
醒了?
在靜滯力場維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絕對封印中,在外部能量供應出現無法測量的微小中斷的刹那……她竟然睜開了眼睛?
這怎麼可能?!
絕對的靜滯,意味著時間在她身上是徹底凍結的,思維、感知、生命活動……一切都該停留在被封印的那一瞬。任何中斷,哪怕再短暫,也隻會導致靜滯失效,生命重新流動,而非……這樣一種介於沉睡與蘇醒之間的、詭異的朦朧狀態!
那一道眼縫中的微光,純淨、好奇,卻又帶著一種非人的空洞,仿佛剛剛凝聚成型的星辰,尚未映照出任何世界的倒影。它緩緩地移動,極其緩慢,掃描般掠過光繭的內壁,掠過上方被暫時靜滯、依舊維持著扭曲姿態的虛無之隙,最後……定格在蒼烈那龐大如山、傷痕累累的軀體上。
目光接觸的瞬間,蒼烈感到靈魂深處猛地一顫!並非攻擊,也並非威壓,那目光中不包含任何可以解讀的情緒或意圖,卻讓他從核心感到一股冰冷的陌生感。仿佛被另一個維度的存在注視著,彼此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法則鴻溝。
【……活性……蘇醒……異常……】被靜滯的虛無之隙內部,那一點掙脫的深紫色惡意代碼似乎也感應到了這超乎理解的變化,發出了極其微弱卻充滿貪婪意味的波動,【……吞噬……進化……】
“嗡——!”
第三軌線節點似乎終於從短暫的乾擾中調整過來,傳輸的能量流恢複穩定,星光護盾徹底消化了那絲惡毒數據流,重新變得凝實。維持光繭的靜滯力場能量供應恢複正常,那絕對凍結的秩序力量再次籠罩而下,試圖將那一絲不該存在的“活性”重新摁回永恒的沉寂之中。
星兒眼皮那道細微的縫隙,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閉合!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溫柔卻不容抗拒地為她合上眼睛,將她送回那片絕對靜止的、安全的黑暗中去。
蒼烈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巨手攥緊!
他不知道星兒為何會醒來,不知道這醒來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再次被靜滯會對她產生何種影響。但他看到了那目光,那雙眼睛……它們不該就這樣閉上!至少……不該在充斥著歸墟惡意和係統混亂的威脅下,在他眼前被迫閉上!
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超越理性思考的本能,驅使著他行動!
“不……等等!”巨人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幾乎是踉蹌著撲到光繭旁,覆蓋著厚重角質和冰晶的左掌猛地按在了光繭表麵!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隻是瘋狂地催動眉心那冰冷的烙印,將那股剛剛引導過的、源自冰寂核心的靜滯秩序之力,不顧一切地逆向灌注進光繭的力場體係!
他並非要對抗靜滯力場,那無異於螳臂當車。他隻是試圖……用自己的力量,在那龐大的、無可抗拒的靜滯法則覆蓋下來的瞬間,強行撐開一絲縫隙,如同用一根手指抵住即將完全關閉的、重達萬噸的閘門!
“呃啊啊啊——!”難以想象的巨大壓力瞬間反饋回來,蒼烈隻覺得自己的意識、靈魂、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逆向乾預一個正在恢複的、由冰寂之主親手布置的靜滯力場,其反噬之力遠超他的想象!
覆蓋左臂的冰晶符文瞬間爆碎!眉心的烙印變得滾燙,仿佛要將他的頭顱熔穿!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幾乎要徹底淹沒他的神智!
但他沒有鬆開手!獨眼中爆發出近乎瘋狂的執拗,巨大的身軀因為竭力而劇烈顫抖,死死抵住那無形的、碾壓下來的靜滯之力!
或許是他的乾預起了作用,或許是星兒自身那詭異的蘇醒狀態抵抗著回歸靜止,或許兩者皆有——那緩緩閉合的眼縫,竟然真的停滯了!雖然未能再睜開更多,卻也未被徹底合上!
一雙朦朧的、閃爍著初生星辰微光的眼眸,透過那一道極細的縫隙,靜靜地、空洞地“望”著外部扭曲混亂的世界,望著那個為了抵住她重歸寂靜而瀕臨崩潰的巨人。
【……乾擾靜滯……違規……威脅等級提升……】虛無之隙中,那一點深紫惡意代碼瘋狂閃爍,試圖調動更多力量,【……清除……】
但它的大部分依舊被蒼烈先前引發的靜滯秩序之力鎮壓著,無法做出有效反應。
而蒼烈此刻已無暇他顧。他的全部意誌和力量都用於對抗靜滯力場的反噬,與那股龐大的法則之力進行著一場絕望的角力。他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靈魂仿佛要被碾成粉末,獨眼之中,冰藍色的光芒急速閃爍、明滅不定,代表著他的力量正在飛速消耗,接近油儘燈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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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不了多久了。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劇痛和虛無徹底吞噬的邊緣——
那雙透過眼縫“望”出來的、原本空洞茫然的眼眸,似乎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
那並非視線的移動,更像是一種內在的、極其細微的聚焦。
仿佛一個剛剛獲得視覺的嬰兒,第一次嘗試著去“理解”映入眼簾的光影。
她的目光,越過了蒼烈猙獰痛苦的麵容,越過了他抵住光繭、幾乎要碎裂的巨大手掌,仿佛穿透了血肉和能量,直接“看”到了他靈魂深處——那一點冰冷的冰痕烙印,以及那根連接著遠方核心晶棺的、無形卻堅韌的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