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沒了殿堂。
隻有星兒那極力壓抑的、細微的抽噎聲,如同風中殘燭,一下下敲擊著蒼烈沉重的心扉。光繭微微起伏,內裡那小小的身影蜷縮著,仿佛仍在消化那名為“犧牲”的、過於沉重和殘酷的真相。
蒼烈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態,巨大的手掌依舊虛按在光繭之上,沉默地傳遞著無聲的支撐。他那灰色的符文獨眼凝視著星兒,看著她淚水淌過蒼白的麵頰,看著她小小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發白,也看著她眼底那破碎的星光在悲傷的浸泡中,一點點沉澱,凝聚成某種更為堅硬的東西。
時間,在這靜滯力場核心之地,流逝得曖昧不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許久。
終於,星兒的啜泣聲漸漸止息。她抬起手,用袖子用力擦去臉上的淚痕,動作帶著一種與外表年齡不符的決絕。她再次抬起頭,望向蒼烈時,那雙灰銀色的眼眸雖然依舊紅腫,卻已然褪去了大部分的迷茫與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燃燒的堅定。
“蒼烈先生,”她的聲音還帶著哭過後的沙啞,卻異常清晰,“雲澈大人走過的路,還沒有結束,對嗎?”
蒼烈緩緩點頭,獨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是的。我們所在的,是沉眠回廊的深處,一座名為‘初始靜滯殿堂’的地方。這裡是……希望之地,或許也是答案之地。”
他的目光轉向那根連接著自己與中央晶棺的冰絲。“此地的靜滯力場,是維係你存在、延緩虛無之痕侵蝕的關鍵。而我,暫時成為這力場與你之間的橋梁。”
星兒順著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根散發著恒定波動的冰絲,以及蒼烈胸前那枚沉寂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墨玉封印。她能感覺到蒼烈氣息的虛弱和那種深植於生命本源的重壓。
“您受傷很重……”星兒的小臉上浮現出擔憂,“為了我……”
“守護星火,是星骸巨人的天命。”蒼烈打斷她,聲音沉穩而不容置疑,“我的傷,無礙。當務之急,是你必須儘快適應此地的環境,並嘗試初步感知和掌控你自身的力量。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抵禦虛無之痕,並為後續的剝離做好準備。”
“我……該怎麼做?”星兒問道,眼神專注。她對自身的力量僅有模糊的本能印象,那些記憶碎片也多是情感碎片,缺乏實際運用的法門。
“靜心,凝神。”蒼烈指引道,“嘗試將你的意念,集中在你眉心的星芒之處。不要試圖去驅趕那縷黑痕,隻需感受星光本身,感受它的頻率,它的脈動,它的……情緒。它是你的一部分,是你力量的源泉,也是‘原初星核’碎片與你融合的證明。”
星兒依言,緩緩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她努力排除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和悲傷,將全部注意力投向眉心那一點。
起初,那裡隻有一片混沌的冰涼,以及那縷虛黑影跡盤踞帶來的、令人不適的粘滯感和侵蝕感。但她沒有放棄,憑借著那份新生的堅韌,一遍遍地嘗試,如同在厚厚的冰層下摸索細微的暖流。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就在蒼烈以為她初次嘗試難以迅速見效之時,星兒眉心的那點微光,極其輕微地、如同心臟搏動般,跳動了一下!
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辨!
緊接著,那微光又跳動了一下,節奏逐漸變得穩定。光繭內部,那些原本隻是被動彌漫的星輝,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緩緩向著星兒的眉心彙聚,在她周身流淌,形成了一層極淡極薄的星霧。
那縷虛黑的影跡似乎被這突然活躍起來的星芒驚動,微微扭動了一下,試圖擴張,但那些流淌的星霧卻自發地形成了一種柔和的屏障,將其限製在原處,雖然無法驅散,卻也不再讓它輕易侵蝕更多。
星兒緊閉的眼瞼微微顫動,她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色彩,似是痛苦,又似是明悟。她“看”到了。
在她意識的視野中,那不再是一片黑暗。她“看”到了無數細碎的、閃爍著微光的星辰塵埃,它們縈繞在她周圍,如同溫順的螢火蟲。她也能“看到”那縷盤踞在核心的、散發著冰冷死寂氣息的黑痕,它如同一條毒蛇,盤繞在光芒最盛之處,不斷地吞噬、汙染著星光。
她嘗試著,用蒼烈教導的方式,不去強行對抗,而是去理解和引導那些星辰塵埃。
她意念微動,嘗試著讓一縷星輝流向自己的指尖。
起初極其艱難,星輝如同不聽使喚的流水,四處散逸。但她心無旁騖,一次次失敗,一次次重新嘗試,耐心得不像一個孩子。
終於,在她意念的持續牽引下,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星輝,顫巍巍地、緩慢地,流向了她的右手食指指尖。
刹那間,她的指尖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卻真實不虛的星芒!
如同黑夜中的第一顆星辰!
“成功了……”星兒睜開眼,驚喜地看著自己發光的指尖,那光芒雖然微弱,卻讓她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與自身本源連接的掌控感。
蒼烈的獨眼中也掠過一絲光芒。星兒對自身力量的親和與掌控速度,遠超他的預期。這不僅是天賦,更仿佛是一種……深植於靈魂深處的本能正在蘇醒。
“很好。”蒼烈的聲音緩和了些許,“保持這種感知和掌控。接下來,嘗試將一絲意念,順著這條通道,延伸出去。”
他指的是那根連接他與晶棺的冰絲。
“感受這裡的靜滯之力。它並非死亡,而是一種極致的‘緩慢’與‘恒定’。嘗試讓你的星芒頻率,與它產生一絲共鳴。這能幫助你更好地融入此地,減輕力場對你的排斥,同時也是一種防護。”
星兒再次凝神。她將指尖那點微弱的星芒靠近那根冰絲,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縷極其細微的意念,如同探出的觸須,輕輕觸碰那冰絲散發出的靜滯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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