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結束,聚光燈熄滅,宴會廳裡觥籌交錯的喧鬨聲浪瞬間高漲起來。空氣裡彌漫著菜肴的香氣、酒水的醇厚和人們熱烈的交談聲。
我換下了沉重的婚紗,一身正紅的絲絨改良旗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腰身,領口鑲嵌的細密珍珠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端莊又不失明豔的喜慶。
回到主桌時,江予安也已經換好衣服回來。
他換上了那套深炭灰色的西服。
不同於儀式上深海般內斂的午夜藍,炭灰色更顯沉穩冷峻,經典簡潔的剪裁,挺括垂順的麵料,將他清瘦卻挺拔的身形襯托得更加利落、矜貴。輪椅並未折損這份氣度,反而增添了一絲沉靜的力量感。
他看到我時,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裡似乎有微光閃過,快得難以捕捉。他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穩:“很合適。”
“你也是。”我回以微笑,目光掃過他一絲不苟的領帶和炭灰色西服流暢的肩線。
深炭灰與正紅,冷峻與熱烈,竟意外地和諧相配,仿佛某種無聲的宣告。
蘇曼湊在我耳邊低語:“絕配啊月月,這顏色搭得,比跟顧遠之前挑的那套強多了!”許薇也在一旁猛點頭。
敬酒開始了。
沈煜明推著江予安的輪椅,我端著酒杯跟在他身側。伴郎伴娘們簇擁著,負責倒飲料和擋駕。
最初的幾桌還算順利,多是長輩和關係親近的朋友,送上真誠的祝福,也體諒江予安的“傷情”,沒有過多為難。
然而,隨著走到一些氣氛更活躍的親友桌,情況開始變化。
幾位認識我但不算熟的叔伯輩,幾杯酒下肚後,興致高昂起來。
“哎,新郎官!”滿麵紅光的李叔叔端著酒杯就攔在了輪椅前,嗓門洪亮,“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這敬酒,怎麼能用飲料糊弄過去呢?來來來,必須喝一杯!沾沾喜氣!”他不由分說地將一杯斟滿的白酒塞向江予安。
薑宇軒眼疾手快想攔,臉上堆著笑:“叔,予安他腿傷著呢,醫生囑咐了不能沾酒……”
“嗨!傷的是腿又不是胃!”旁邊另一位也起哄道,“就一杯!一杯總行吧?不喝就是不給麵子!是不是啊大夥兒?”周圍幾個年輕些的也跟著附和。
沈煜明微微蹙眉,看向江予安。
江予安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平靜地看著那杯幾乎要遞到唇邊的白酒,杯中的液體清澈透明,卻散發著濃烈刺鼻的氣味。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周圍幾桌的目光也若有若無地瞟了過來,帶著看熱鬨的意味。
我正想開口解圍,卻見江予安抬起了手。
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很平靜地,接過了那杯酒。
“予安!”沈煜明低呼一聲,帶著不讚同。
江予安仿佛沒聽見。他端著那杯白酒,對著李叔,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感謝祝福。”
說完,仰頭,喉結滾動,竟將那杯辛辣的液體一飲而儘。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好!爽快!”李叔拍手大笑,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
江予安放下空杯,臉上瞬間泛起一層明顯的紅暈,從耳根迅速蔓延到臉頰,甚至脖頸。
那紅暈在他平時過於蒼白的膚色映襯下,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眼神似乎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但深處那份沉靜依舊未變,隻是呼吸明顯比剛才急促了些許。
“痛快!”另一位又倒滿了一杯,“來來來,好事成雙!再敬新娘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