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的晨光透過未拉嚴的窗簾縫隙,溫柔地喚醒了我。這一覺睡得格外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連日的疲憊和心傷被溫暖的被褥和靜謐的海浪聲撫平了大半。
江予安已經醒了。他坐在輪椅上,停在落地窗前,背對著我,安靜地看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麵。
窗邊的小圓桌上,擺放著豐盛的早餐:新鮮的水果沙拉、烤得金黃的麵包、煎蛋、還有冒著熱氣的咖啡和牛奶。顯然是酒店剛剛送來的。
“醒了?”他聽到我走出房間的動靜,驅動輪椅轉過來,臉上帶著晨起的清爽和平靜,“早餐到了。”
“謝謝!”我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陽光落在他淺灰色的家居服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昨夜陽台上的沉默與悸動,仿佛也隨著晨光沉澱了下去。
洗漱過後,我們坐在小圓桌旁吃著早餐。陽光明媚,透過玻璃灑在身上,暖洋洋的。窗外是碧藍的海和搖曳的椰林,度假的鬆弛感終於一點點浸潤進來。
“今天什麼安排?”江予安放下咖啡杯,抬眼看我。
我咽下嘴裡的麵包,興致勃勃地說:“我們租輛車環島自駕吧!走到哪兒玩到哪兒,看到喜歡的風景就停下來。中午走到哪裡就在哪裡隨便吃點當地的特色,晚上再回酒店。怎麼樣?”這是我理想中的度假方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好。”他沒有任何異議,隻是簡單地應道,眼神裡帶著縱容。他驅動輪椅滑向客廳一角,那裡放著我們昨天到酒店時拿到的地圖和一些小冊子。他拿起我的太陽鏡、寬簷草帽,還有一件輕薄的防曬衣,仔細地折疊好。然後又從行李箱裡找出一個容量適中的帆布包,把這些防曬裝備,連同紙巾、水、我的小錢包和手機,一一放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把包遞給我,而是直接掛在了自己輪椅的後背掛鉤上。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我,嘴角似乎帶著一絲極淡的笑意,語氣輕鬆自然:“好了。今天你就輕裝上陣,負責玩和看風景。其他交給我。”
那姿態,仿佛他身下的輪椅不是限製,而是一個移動的、可靠的“後勤保障站”。
看著他自然而然的舉動,看著他輪椅後掛著的、屬於我的背包,一股暖流悄然淌過心田。那是一種被細心照顧、被默默分擔的踏實感。
我忍不住笑了:“遵命,江先生!”
酒店的租車服務很便捷。我們租了一輛底盤稍高的城市suv,後備箱空間足夠放下折疊的輪椅。
然而,當車子停在麵前時,問題顯現了。suv的座椅高度和車身離地間隙,遠超普通轎車。
江予安驅動輪椅停在副駕駛門邊,打量著開啟的車門和較高的座椅,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雙手用力撐住輪椅扶手,嘗試將身體重心前移,手臂肌肉繃緊,試圖依靠臂力支撐起身體向座椅挪動。
但suv座椅的高度和車門框的狹窄角度,讓這個動作變得異常艱難。他身體剛離開輪椅座墊幾寸,就因為無法精確控製重心和缺乏下半身的支撐點,身體一晃,不得不立刻坐了回去,額角滲出細汗。
“我來幫你!”我立刻上前,沒有半分猶豫。昨夜推他過門檻的經曆,似乎消弭了此刻的尷尬。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拒絕,點了點頭,眼神裡帶著一絲無奈的認命:“好。麻煩你。”
我走到他身側,麵向他,微微屈膝,降低重心,伸出雙手:“你用手臂撐住,我托住你的腰和腿,我們一起用力。”
“嗯。”他應聲,雙手再次牢牢抓住輪椅扶手和打開的車門框上沿。
“一、二、三!”我低聲數著,雙手穩穩地托住他勁瘦的腰側和無力的大腿後側,同時向上用力托舉!他配合著我的力道,手臂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猛地將自己沉重的上半身向上牽引!
這是一個需要高度配合和信任的過程。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身體的重量和肌肉的緊繃,他也能感受到我托舉的力量和穩定。
我們就像兩個配合默契的搭檔,在狹小的空間裡完成一次精密的“搬運”。幾秒鐘後,他終於穩穩地坐進了副駕駛座,微微喘息著。
“安全帶。”我提醒他,聲音也有些喘。
他拉過安全帶扣好,調整了一下坐姿,對我點點頭:“好了。”那聲“好了”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
我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去處理收起輪椅。儘管不是第一次幫他收輪椅,他的聲音還是從車裡傳來,指導我的操作。
“出發!”上車後,我的聲音都透露著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