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兩天”，結果這一拖，就直接拖到了周三晚上九點多！
當手機屏幕上跳出“江予安”三個字時，我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修改稿子，身上還穿著印著卡通貓頭的寬鬆家居服。看到他的名字，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隨即又有點惱火——這人，還知道回來啊？
接起電話，他低沉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長途跋涉後的沙啞和明顯的疲憊：“林月，方便下來一趟嗎？在地庫我車位這兒，幫我拿點東西。”
下去？現在？地庫？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和亂糟糟的頭發：“現在？你在樓下？”
“嗯，剛到。”他似乎沒什麼力氣解釋。
“哦…哦！好！我馬上下來！”也顧不上換衣服了，我趿拉著拖鞋就衝出了門。
深夜的地庫格外安靜，隻有感應燈隨著我的腳步聲次第亮起，投下長長的影子。我快步走向記憶中他那輛改裝過的黑色suv所在的區域。他的車位果然很寬敞，旁邊預留了足夠的空間，方便輪椅上下。
還沒完全走近，我就看到了駕駛座裡的他。
昏黃的地庫燈光透過車窗灑在他身上。他微微佝僂著背，額頭抵在方向盤上，一隻手還搭在方向盤邊緣，整個人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隻剩下深深的疲憊。那背影，看得我心裡莫名一揪。
我放輕腳步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他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震，緩緩抬起頭。車窗降下，露出他帶著明顯倦容的臉，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嘴唇也有些乾澀。
他看向我，眼神似乎聚焦了一下才認出是我，聲音更啞了：“東西在後備箱，麻煩幫我拿一下。”說著，他按了一下車鑰匙。
“哦，好。”我繞到車後，後備箱蓋緩緩升起。
好家夥！我直接被眼前的情景驚到了——後備箱裡塞得滿滿當當！大大小小的包裝盒、袋子，擠得滿滿當當，像是把某個小型超市搬了回來。有印著知名零食品牌的袋子，有看起來像禮盒的方盒子……
這是去出差還是去大采購了？
我試著彎下腰，想把那些東西一股腦兒都抱起來。結果剛抱起來一摞，最上麵的盒子就搖搖欲墜，分量也比想象中沉得多，差點脫手。
“小心。”江予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已經下了車，操控著輪椅無聲地滑到了我身邊。
“太多了，一次拿不了。”我有點窘迫地解釋。
他坐在輪椅上，微微仰頭看著我，語氣很自然地說：“放一些在我腿上。”
“啊？這……”我猶豫了一下，看著他穿著西褲的腿，下意識地挑了兩個看起來最輕便、最小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他並攏的膝蓋上。
他低頭看了一眼腿上的兩個小盒子，又抬眼看了看我，那眼神……怎麼說呢，有點無奈，又好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沒事，”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安撫的意味，“重的放上來也行。這點重量壓不垮我。”
“哦……”我還是沒敢，總覺得把重物壓他腿上怪怪的。我把剩下的幾個袋子和大一點的盒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分兩批抱在懷裡，雖然沉甸甸的，但勉強能穩住。這才伸手關上了後備箱。
抱著滿懷的東西，跟著他滑輪椅的節奏往電梯口走。我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啊？是給律所同事帶的特產嗎？”這架勢，感覺能發一個部門了。
他操控輪椅的手似乎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電梯門開了，我們一起進去。密閉的空間裡，隻有電梯運行的輕微嗡鳴聲。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電梯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局促？
“給你買的。”
電梯恰好到達我們居住的樓層，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我抱著滿懷的東西，整個人僵在了電梯門口，像被按了暫停鍵。
“給……給我買的？”我猛地轉頭看他，聲音因為驚訝而拔高了一點。
他操控輪椅滑出電梯，在門口停下，等我出來。燈光下，他的側臉輪廓顯得有些緊繃，但語氣卻很肯定：“嗯。”
我這才低頭，借著樓道明亮的燈光，仔細分辨懷裡的東西和他腿上那兩個盒子。
我懷裡：一大袋進口薯片、好幾盒不同口味的巧克力、包裝精美的曲奇餅乾、還有兩盒我前幾天在朋友圈提過一嘴想嘗嘗的網紅點心……全是吃的！而且幾乎都是我愛吃的零食！
再看他腿上——那是一個製作精美的長方形禮盒，上麵印著水墨風格的圖案，赫然是當下很火的一個“唐風仕女”係列盲盒！另一個小一點的是個包裝精致的果脯禮盒。
這些東西……真的是給我的？就因為我昨天……不對，是前天那頓沒吃成的飯？還是因為……更早？
巨大的驚喜像煙花一樣在心底炸開，瞬間驅散了之前被放鴿子的那點小委屈。但隨之而來的是難以置信和一種受寵若驚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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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給我買的？”我抱著沉甸甸的“證據”，聲音都有些發飄，眼睛卻亮晶晶地看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到確切的答案。
江予安沒有立刻回答，他操控輪椅轉向自己家門的方向，按下密碼開門。門開了，暖黃的玄關燈光流瀉出來。他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側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那眼神很深，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卻又仿佛沉澱著某種更複雜的東西。他看了我幾秒，才低聲開口，聲音在安靜的樓道裡格外清晰：
“嗯……”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最後才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坦誠，補充道：“就是想讓你……高興點。”
“轟”的一下，我感覺自己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
想讓我高興點……
就因為我那頓沒吃成的飯？還是因為他那句“爸爸式”的開導後，我離開時那點掩飾不住的複雜情緒被他捕捉到了？或者……是因為更早之前，他看到過我失戀難過的樣子？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裡翻騰，但最終都彙聚成一股暖流，洶湧地衝刷過心田。這哪裡是“一點”東西？這分明是用心十足的哄人方式！
我抱著滿懷的零食和禮物，看著他略顯疲憊卻寫滿認真的側臉，站在他家門口明亮的燈光裡，隻覺得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端。
那句“身體的殘缺是命運賜予的另一種死刑……”帶來的冰冷陰霾，似乎在這一刻，被這堆沉甸甸的、帶著煙火氣的零食和那個精美的盲盒，暫時驅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甜絲絲的暖意，悄然在心底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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