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開車回家的路上，心情依舊沉重而混亂。我媽堅決的態度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我爸酒後溫情卻可能轉瞬即逝的承諾也無法帶來真正的輕鬆。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江予安打來的。
“林月，你在哪兒呢？我下班到家了，敲你門沒人應。”他溫和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一絲關切。
聽到他的聲音，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鼻子一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我馬上就到家了，你等我一下。再過兩個紅綠燈就能看到我們小區的大門了。”
“好，不急，你慢點開，注意安全。”他叮囑道。
“嗯。”我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試圖將家裡的煩心事暫時拋到腦後。
剛巧，車子遇上了紅燈，緩緩停了下來。我盯著前方跳動的紅色數字，腦子裡還在想著該怎麼跟江予安說說今晚的事。
忽然，一陣極其響亮、幾乎是咆哮般的機動車轟鳴聲從右側傳來，速度極快，由遠及近！
我下意識地皺眉看過去，是一輛改裝過的摩托車，正風馳電掣般地衝過來，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都不看紅綠燈的嗎？”這個念頭剛在我腦中閃過。
就在下一秒！
那輛瘋狂的摩托車，以極高的速度，直直地、猛烈地撞上了從右邊路口正常駛出的一輛黑色suv的側麵！
“砰——！！！”
一聲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猛然炸開，撕裂了夜晚的寧靜。
摩托車像一片被撕碎的葉子，瞬間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拋飛出去，然後重重地砸在十幾米外的路麵上，零件散落一地。
而那個摩托車手，也被巨大的慣性甩飛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線，最終像破布娃娃一樣，砰然摔落在冰冷粗糙的瀝青路麵上，發出一聲悶響。
在他身體落地的瞬間，借著路燈和車燈的光線，我清晰地看到，他身下的地麵上，迅速洇開了一灘深色的、不斷擴大粘稠液體……是血！
那輛被撞的suv也受損嚴重，駕駛位的車門整個凹陷下去，玻璃碎成了蛛網狀，安全氣囊似乎都彈了出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
我整個人僵在駕駛座上，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裡嗡嗡作響，隻有那巨大的撞擊聲和眼前恐怖的畫麵在不斷回放。
直到後麵傳來不耐煩的汽車喇叭聲，我才猛地回過神——紅燈早已過去，綠燈已經亮起。
我手腳冰涼，幾乎是憑著本能，顫抖著掛上檔，踩下油門。車子緩緩啟動，我必須從事故現場旁邊繞行。
當我的車經過那個躺在地上的摩托車手時，距離近得可怕。他一動不動，四肢以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頭盔的麵罩碎了，露出半張毫無生氣的、年輕卻染血的臉……那個樣子，就像……就像已經死了一樣。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徹底淹沒。
我猛地踩下油門，快速駛離了那片區域，但眼前的畫麵、那灘血、那個人一動不動的身影，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我的腦海裡，反複閃現。
我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不行……不行了……
我感覺到一陣陣的眩暈和惡心，根本無法再集中注意力握住方向盤。
我打了右轉向燈，勉強將車靠向路邊，然後猛地按下雙閃燈。車子在路邊停穩的瞬間，我幾乎虛脫般地鬆開了方向盤，整個人癱在駕駛座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我現在的狀態，真的沒辦法再開車了。
極度的恐懼和後怕攫住了我。我顫抖著手，幾乎是摸索著拿起手機，第一個念頭就是打給江予安。
我需要聽到他的聲音，我需要他告訴我沒事，我需要他帶我回家。
可是，就在我指尖即將觸碰到撥號鍵的瞬間，因為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手機猛地從我濕滑的手心中滑脫——
“啪嗒”一聲輕響，它掉落在了副駕駛座位和中控台之間的狹窄縫隙裡，屏幕朝下，瞬間看不見了。
“不……不要……”我帶著哭腔，幾乎是絕望地彎下腰，伸長手臂去夠。手指勉強能觸碰到冰冷的手機邊緣，卻因為縫隙太窄、手抖得太厲害，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它摳出來，反而將它越推越深。
幾次徒勞的嘗試後，筋疲力儘和巨大的無助感徹底擊垮了我。我放棄了，猛地直起身，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中控台麵板上，壓抑不住的哭聲終於衝破了喉嚨。
剛才那恐怖的一幕，每一個細節都像是用刀刻在了我的腦海裡，清晰得可怕：摩托車瘋狂的速度，suv司機發現危險時那張瞬間驚駭扭曲的臉，兩車撞擊時那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摩托車手被拋飛時在空中無助的弧度，他摔落在地時沉悶的聲響，還有……還有他身下那灘迅速擴大的、暗紅色的血跡，甚至他磨破的手套下，那模糊可見的、流血的手掌……
我真的……害怕極了。那種對生命瞬間消逝的脆弱感和巨大的衝擊，讓我渾身發冷，止不住地戰栗。
不知道哭了多久，遠處傳來了急促的救護車鳴笛聲。聲音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事故現場。
我轉過頭，淚眼模糊地看過去。穿著白大褂的急救人員迅速下車，檢查了suv的司機——他似乎還能動，在救護人員的攙扶下，自己走上了救護車。
然後……然後呢？
我的心揪緊了。那些急救人員走向了那個躺在地上的摩托車手，他們圍著他，蹲下身做了檢查……但是，他們沒有立刻把他抬上擔架，也沒有進行太多搶救動作，隻是在那裡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然後竟然站了起來，搖了搖頭，回到了救護車上。
救護車……隻拉走了suv司機，就鳴著笛離開了。
那個摩托車手……他還躺在那裡，被什麼東西蓋住了……
為什麼沒有拉走他？是因為一輛車拉不下兩個人嗎？可是重傷員不是應該優先嗎？
我死死盯著那邊，等待著第二輛救護車的到來。
可是沒有。我等了好久，等到交警來了，拉起了警戒線，拍照，勘察現場……始終沒有第二輛救護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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